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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地立心”解

来源:《文史知识》2022年第1期    时间:2022/10/8    点击:919



“为天地立心”解

 

李瑞卿

北京语言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

 

张载以兴复三代为理想,以回归儒家原始经典、恢复儒家礼仪教化为职志。他躬行于实践井田制与儒家古礼,复兴儒学并建立了自己的学说体系。《正蒙》《横渠易说》中的本体论、宇宙观、心性论、圣人观念,体现了其学术个性与理论创造力,著名的“横渠四句”则集中蕴含了上述哲学与政治学观念。其中“为天地立心”句,意蕴深刻,堪称“四句”之枢纽,值得详尽阐释。

中国古代哲学中所谓“道”有其形而上性质,但又是兑现于现实的,因而论道之时,必然无法避开“天”与“地”。这“天”“地”不仅是物理意义与自然意义上的存在,更代表价值与秩序。这与中国的“道前”哲学不无关系,在人们讨论道之前,存在着基于天象与帝庭体系的上帝崇拜和与之相应的意识形态。《周易·系辞》中所说的易道残留着一定的“道前”观念,易道是在天地范围之内的变化流行,而风、云、雷、电是其变化的实际内容,道与天地本是一体。《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一章);“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即认为道先于天地,天地之前有道。《庄子》在道与天地之关系上与《老子》无二。张载“为天地立心”中所谓“天地”与易道哲学中的“天地”是一路的,张载的道就在天地之内,天地的变化就是道,这是与佛、道不同的本体论和宇宙观。“为天地立心”所建立的秩序就是现实的秩序与价值体系,也是张载学说与佛、道之学的分野。当然,张载有其具体的逻辑和独特的理路来说明宇宙变化与天地生成,他将神化之变规范在天地界域内,但又不立“神体”,主张返入太虚,体现了其高超的哲学品质。

何以有天地

张载以太和为本体。《正蒙·太和篇》曰:“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氤氲、相荡、胜负、屈伸之始。”(章锡琛校点《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年版,7页。文中张载原文皆出自此本,恕不另注)张载把阴阳变化之理引入其本体论,“浮沉”“升降”“动静”是其中所涵之性。太和就是太虚,它与形器、气、神之关系,张载有论:

首先,太和相对于形器,它是本体,即“未有形器之先,本无不和,既有形器之后,其和不失,故曰太和”(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中华书局,1975年版,1页)。这就是说,太和在形器之先,形器在太和之后,但形器出现以后,太和依然是太和。至于气,是太和之“散疏”“可象”者,清通不可象的则是“神”,即所谓“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上述文字是对虚气关系的基本描述,总之,气是太虚的聚散、变化,太虚与气和万物为一体。太虚是本体,所有形器和“可象之气”与“不可象之神”,都是变化之“客形”。太虚、气、神是合一的,但又不是同一的。

其次,如果说太虚或太和是本体,它们的展开即宇宙,张载从两方面来阐释。第一,他认为太虚与天、气、性、心之关系是实与名之关系,但太虚这个“实”又是不可命名的。《正蒙·太和篇》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即是说,天、道、性、心均本源于太虚,它们与人的命名有关。这种解释强调了太虚的先在性,并将人的存在内嵌入宇宙演化中。第二,张载以易道哲学来阐释其宇宙论,说:“一物两体,气也;一故神,两故化,此天地之所以参也。地纯阴凝聚于中,天浮阳,运旋于外,此天地之常体也。”张载解释了天地生成和两分的理由,王船山注“一物两体,气也”条曰:“氤氲太和,合于一气,而阴阳之体具于中矣。”(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中华书局,1975年版,30页)注“一故神,张子自注:两在故不测”条曰:“此言天者,天之体也。聚而成形者谓之阴,动而有象者谓之阳。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浑天之说如此。”(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中华书局,1975年版,31页)王船山的阐释既有哲学的层面,也有天文学的角度,在整体精神上是符合张载旨趣的。张载论及“天地常体”说:“地纯阴凝聚于中,天浮阳运旋于外,此天地之常体也。恒星不动,纯系乎天,与浮阳运旋而不穷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这里的天与地,实指天体,以恒星(三垣二十八宿之经星)属天,七政属地,这是从物理学、天文学意义上来讨论。同时,天地作为价值秩序,天与地又有神物之别;“一故神,两故化”即是其本体规定。《参两篇》曰:“地,物也;天,神也。物无逾神之理,顾有地斯有天,若其配然尔。”可见,天并非神体,是因为气的屈伸变化而有不测之妙,无论是气还是神,都存在于被万物所资的关系中。

《太和篇》曰:“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即是说天地二分乃气化的结果,它们一方面是物理实体的存在,另一方面是价值与秩序上的厘定。所谓天之神性,并未固化为神体,天地从太虚中生成和存在,在易道哲学视野下,易道就是天地之道。而在天与地之间,天又是先于地的。《参两篇》:“地所以两,分刚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参,一太极两仪而象之,性也。”这是以三天两地来阐释天地,太极两仪为一体两面,其数为三,这是天数,是天性;而刚柔男女,其数为二,这是地法。在此,与《易传》中天尊地卑、高卑定位的天地秩序有所不同。张载的天包含了太极和两仪,可以说天就是本体。这一本体是与物无际的,地是在天的浑沦一气中凝结而成的。王船山注:“在天者浑沦一气,凝结为地,则阴阳分矣。”(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中华书局,1975年版,29页)“太极有两仪,两仪合而为太极,而分阴分阳,生万物之形,皆秉此以为性。象者未聚而清,形者已聚而浊,清者为性为神,浊者为形为法”,这样的解释是正确的。张载在太虚本体论和宇宙论中构建了天地境界,某种意义上太虚即天地。天地有常体,太虚无体,那么,天地之无体即太虚。

我们应当在神化与虚气之间来理解天地本体。张载的天地是儒家的天地,天地之外别无天地。“一故神两故化”的神化论对佛家寂灭论、道家长生论给予了有力的理论回击。张载说:“彼语寂灭者,往而不返,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张载以神化论阐释了宇宙大化的运行不止及其天地限度,张扬了生而为人的存神尽性和与太虚为一的道德理性,从而避免佛、道之弊端。张载的神化论也是一种体用论,在阐释虚气关系时,神化体用论避免了老氏“有生于无”、释家“体虚空为性”的弊端。关于这一点,翟奎凤有论,但他在阐释体用论时,将神作为气化流行的动力因则是不甚准确的(参翟奎凤《神化体用论视域下的张载哲学》,《社会科学辑刊》2020年第5期)。张载反对佛家“略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的隔离体用,就是针对执着于虚空之性,同样的道理,“神化”并不体现为以“神”为主的特质。《正蒙·神化篇》曰:“神,天德,化,天道。德,其体,道,其用,一于气而已。”这只是从不同层面来说“神化”,这个“一”无非也是一于气而已,固然不能将“一”等同于“气”,但也不必执着于所谓“神”体。而这个“一”又是依于“二” 的,如《太和篇》所说:“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这就是说,神与化、虚与气、一与两形成的体用关系中,体用彼此依存。不妨把这种形而上的本体看作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的“非实体主义”的本体。郭齐勇有论:“中国哲学的基元范畴‘五行’‘阴阳’‘气’‘道’和儒、释、道三家的形上学,不是西方前现代哲学的实体主义的,而是非实体主义的。”(郭齐勇《中国哲学史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3页)因而,在解读张载神化、虚气之理路时需要避免神体化与唯物化,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中倾向于将太虚神体化,他说:“体用圆融地说,则全神是气,全气是神。”[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434页]杨立华有所驳论,但他又似乎陷入了唯物化,将太虚解释为气化的一个阶段(参杨立华《隐显与有无:再论张载哲学中的虚气问题》,《中国哲学史》2020年第4期)。二程、朱熹,以及后来的钱穆、张岱年等在理解张载太虚本体论上的困惑,也大多源于此。

心如何立

张载哲学中内蕴着易学中的圣人精神。因为致力于道统的重建,张载所弘扬的是儒家君子人格,他们有着圣人一般的抱负和能力,站立在天地之间,承担着历史责任并开创未来。“为天地立心”,即是在天地之间凸显人的主体性,以心性道德的创生来体证天道秩序。

张载解读《复卦》时言及“天地之心”,他说:“大抵言‘天地之心’者,天地之大德曰生,则以生物为本者,乃天地之心也。”又说:“天则无心无为,无所主宰,恒然如此,有何休歇?人之德性亦与此合,乃是已有,苟心中造作安排而静,则安能久!然必从此去,盖静者进德之基也。”张载的“天地之心”就是无心无为的生物之心,也是人之德性的归宿。在方法论上,反对造作,以静为本。此外在《经学理窟·气质》中论及“天本无心”与人之“立心”“存心”。天本无心,但生成万物之功须归功于天,这就是“天地之仁”,人也须常存此心,勤勉于事,复归自然,不得离开须臾;唯有保持常存不失,才能德业长进。牟宗三也是在人与天的交互中来阐释“为天地立心”。他说:“天之所以为天,上帝所以为上帝,依儒家,康德亦然,须完全靠自律道德(实践理性所规定的绝对圆满)来贞定,此即张横渠所谓‘为天地立心’也。”(牟宗三《圆善论》,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版,101页)此论诚然,但张载更有其独特的易学逻辑。

首先,张载“立心”是在天地之间的既不寂灭也不留恋自然身体的安身立命之过程。张载“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围绕着宇宙本体与价值本体建立了一个完整的理学体系”(余敦康《内圣外王的贯通—北宋易学的现代阐释》,学林出版社,1997年版,263页)。确实如此,张载为我们证明了一个不同于佛、道的天地,指示人们如何在这天地中树立人性。他的太虚本体论为易学中“天尊地卑”的秩序形成提供了理论证明,其实也确证天地并非幻象,天地之前并没有所谓无的存在,而离开了人的存在便无法想象另有天地的孤立存在。张载讨论性与心说:“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所谓“合”,就是“立心”,“立心”不是孤立地来讨论“心”之用,而是太虚本体论、宇宙论的展开,这是一个实践过程,其中包括建立一种区分于佛、道心性的新的儒家心性论。

反对佛、道思想是理解张载“为天地立心”的前提,知晓张载建立太虚本体论、新的儒家心性论的历史文化背景,更能体会到他的文化人格之伟大和理论创造力之惊人。他敏锐地直指佛老之学的重大缺陷:

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小缘大,以末缘本,其不能穷而谓之幻妄,真所谓疑冰者与!(《正蒙·大心篇》)

释氏妄意天性而不知范围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缘天地。(同上)

诸子浅妄,有有无之分,非穷理之学也。(《正蒙·太和篇》)

《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正蒙·大易篇》)

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六根因缘天地,这样的妄意天性,必然导致梦幻人世,而不知范围天地之用,必然会离人性越来越远;至于议论有无、主张有生于无的自然论,必然将世界截分两橛,导致虚无主义。佛老之学不是穷理尽性之学,不是为天地立心之学,正如余敦康说:“佛教以心法起灭天地,提出了种种似是而非的理论来论证天地虚幻不实,实际上是以空作为天地之心。困难之二来自道教的挑战。道教的宇宙论源于老子,老子提出了‘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理论,实际上是以无作为天地之心。”(《内圣外王的贯通—北宋易学的现代阐释》,280页)天地无心,但空无绝不是天地之心,张载所立天地之心就在范围天地的穷理尽性之中。讨论天道性命不能为佛老的“恍惚梦幻”所掩,而应当以易道来范围天地。张载《正蒙·太和篇》说:

不悟一阴一阳,范围天地,通乎昼夜,三极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途。语天道性命者,不罔于恍惚梦幻,则定以“有生于无”,为穷高极微之论。入德之途,不知择术而求,多见其蔽于诐而陷于淫矣。

儒家与佛老之区别在于承认天地之存在,在探赜索隐的基础上建立人性的天地、道德的本体、理想的境界。“立心”的过程即是一阴一阳的,既有道德建构,也存在认知与实践的易道过程,即《系辞上》所说的“《易》与天地准”。韩康伯注曰:“作《易》以准天地”,这个“准”是人与天地彼此相准,进而形成不同于佛老的自然观、性命观。从筮法上来看,一阴一阳之道是占筮和术数推算的前提和准则,阴阳变化通过数字得以表达,从而观占吉凶;人们以特定的自然之数为尺度,把客观对象放在确定的数量关系和数理模型中去把握和认识,用“数”模拟和阐释生命世界中的时空秩序、因果关系、存在状态、发展趋势。更重要的是,这种阐释与具身认知的实践活动联系在一起,其结果是,建立了新的自然秩序、人文世界,以及人的道德境界。

其次,张载的“立心”即是合性与知觉,这是《正蒙·太和篇》中所说的话。《周易·说卦》:“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孔颖达疏曰:“能穷极万物深妙之理,究尽生灵所禀之性。”孔颖达的解释突出了“穷理尽性”过程中的认知与心性发现。关于心性的讨论可以追溯到孟子。孟子主张人皆有不忍之心,即怵惕恻隐之心,这种恻隐之心即是仁之端,仁必然要萌发为这个端,此端又可以最终发展为完善的仁。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作为义、礼、智之端也是如此。孟子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上》),而将此四端扩而充之,即是人性的实现,这也就是《孟子·尽心》中所谓“尽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张载所说的“合性与知觉”即尽心知性。张载又认为人性有湛一之性和攻取之欲的区别,“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人也有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不同,即“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那么,张载的“立心”即是返回天地之性与湛一之性。这又可分两方面来说。

张载主张穷神知化。《正蒙·乾称篇》:“天人一物,辄生取舍,可谓知天乎……夫学当先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圣人,知鬼神。今浮屠极论要归,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可乎?悟则有义有命,均死生,一天人,唯知昼夜,通阴阳,体之不二。”强调先知天德,在与天为一的境界中确立人之位置,而不是企图逃离死生流转,以所谓悟道为归宿。《横渠易说·系辞下》曰:“天人不须强分,《易》言天道,则与人事一滚论之,若分别则是薄乎云尔。”即主张不能割裂天人,在天人的一体性中来应物从事,讨论天道。但是,天道既有不测之变,也有恒常之性,即《正蒙·天道篇》所谓“天之不测谓神,神而有常谓天”,圣人合乎天道的方法是无言、无心、无私、无为、无隐、诚信等。其文曰:“天道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圣人之动,无非至德,夫何言哉!”“天不言而四时行,圣人神道设教而天下服。诚于此,动于彼,神之道与!”“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诚故信,无私故威。”“‘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天道也。圣不可知也,无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已诚而明,故能‘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圣人有感无隐,正犹天道之神”……《正蒙·神化篇》也明确指出“无我而大”是穷神知化的方法,张载曰:“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后能穷神知化”;“无我而后大,大成性而后圣,圣位天德,不可致知谓神。故神也者,圣而不可知。”张载提出合乎阴阳之理,得运化之妙,与太虚合一,却又不着仁义之迹与治教之劳的、至高的道德境界。这一思路既重自然之理,也讲虚无之用,但最终是要落实在人心之上,即存神存诚。张载曰:“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化不可助长,顺焉可也。”

张载立心之学还表现为“因物为心”与“合天心”,这是穷理尽心的独特思路。《张子语录·语录下》:“人本无心,因物为心。若只以闻见为心,但恐小却心。今盈天地之间者皆物也,如只据己之闻见,所接几何?安能尽天下之物?所以欲尽其心也。”“立心”是道德与天道的创造,也是及物的实践,为天地立心也必然落实在与物关联中。在与物关系中离不开感知,但张载告诫人们不能仅仅停留于闻见之上,而是要尽心穷理,在认知与实践中获得自由。张载所立之心并不是形而上的存在,也非思维实体,而是在天地万物之间的人的存在。张载发挥孟子尽心论,《正蒙·大心篇》说:“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大其心,就是体天下之物,不止于狭隘闻见,无一物非我,以无外之心合乎天心。张载接着提出“德行之知”,《正蒙·大心篇》说:“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由象识心,徇象丧心。知象者心,存象之心,亦象而已,谓之心,可乎?人谓己有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由象识心,徇象丧心。知象者心,存象之心,亦象而已,谓之心,可乎?人谓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人之有受,由内外之合也。知合内外于耳目之外,则其知也过人远。”他要超越闻见之知,超越心之虚象,“合内外于耳目之外”。这是与其太虚本体论相应的方法论,其“立心”或穷理尽性的方法论奥妙也在这里。李泽厚说:“张载所谓‘为天地立心’,这在人类学历史本体论便不是理性道德的心,而是审美—宗教的心,也就是爱因斯坦讲的对宇宙的宗教情怀(cosmic religious feeling)。它不是‘自然境界’的物欲主宰,也不是道德境界的理性主宰,而是理欲交融超道德的审美境界。从而它不是理性的宇宙论,而是人间的情本体,即人所塑建的自己的存在。”(刘再复《李泽厚美学概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228页)李泽厚道出了张载“为天地立心”中因物为心的历史内容与穷神知化的、无限超越的天地精神。当然,其中精义依然需要回到张载的著述及其语境中去体悟。

 

作者单位:北京语言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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