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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赋的时运与文心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22/3/20    点击:790



特别关注:赋体文学

 

 

编者按:赋,以独特的体式及“包括宇宙”的审美追求,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赋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体现了不同时代的作家在不同人生际遇下的情感历程与精神追求本期特别关注,约请专家从辞赋的时运,雅俗、性质等角度,呈现赋体文学的概貌

 

辞赋的时运与文心

 

 

 

古人常说“赋兼才学”,以区分于诗人的“”,如刘熙载《艺概·赋概》说:“赋兼才学。才,如《汉书·艺文志》论赋曰‘感物造端,材智深美’,《北史·魏收传》‘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学,如扬雄谓‘能读赋千首,则善为之。”重在赋家的才智与积学。至于“学”,如果结合刘勰《文心雕龙》论赋.如谓汉赋“体国经野,义尚光大”(《诠赋》),谓晋代“赋乃漆园之义疏”(《时序》)等话语,就会发现赋家之“学”并非仅是积学,而是具有当代的学术精神,反映时代运道,书写赋家文心。

诗赋作家的书写,均契合时代脉搏,比较而言,诗作所含文化精神多具追溯的特征,如诗人多尊奉“诗骚传统”,被奉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钟嵘《诗品》)的陶渊明,唐宋诗人无人敢说超越,王维、孟浩然、储光羲等仅是模仿,苏东坡“和陶”亦乃拟效。赋则不同,作家更喜欢驻足当代,持进化观,显示文化的超越性。例如晋人左思撰《三都赋》就批评汉赋四大家(司马相如、扬雄、班固、张衡)的写作“于辞则易为藻饰,于义则虚而无征”(《三都赋序》),唐李白在《大猎赋序》中也批评相如《上林赋》的气象“幄龊之甚”,宋周邦彦《汴都赋》称“而此汴都,高显宏丽,百美所具,亿万千世”,元黄文仲《大都赋》谓“大元之盛,两汉万不及”,后世如法炮制,一代胜过一代。也正因为赋家创作的当代性特征,所以与时代的文化思想最为切近,甚或可其学术思潮的文学化书写。以汉、晋、唐、宋辞赋创作为例,恰恰体现了汉赋“礼”、晋赋崇“玄”、唐赋重“律”、宋赋尚“言”的特征。

汉赋尊“礼”,突出在骋辞大赋的三类题材,分别是“游猎”“郊祀”与“”,尤其是“京都”中所包含的除“游猎”“郊祀”之外,尚有“朝正”“迎宾”“大”“宴飨”等礼仪的描写,均为汉廷“天子礼”的展示。例如司马相如《上林赋》中有关“天子校猎”,摹写的是汉天子游猎礼;扬雄《甘泉赋》《河东赋》叙述帝祭祀“太一”“后土”,也属于汉天子郊祀的范围。再以班固《东都赋》中的“朝正礼”(即“元会礼”)的描写为例,“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尔乃盛兴乐,供帐置乎云龙之庭,陈百寮而赞群后,究仪而展帝容。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疊,班玉觞,嘉珍御,太牢飨。尔乃食举雍彻,太师奏乐。陈金石,布丝竹,钟鼓铿,管弦烨煜”,其中迎宾的百戏表演,又见于张衡的《西京赋》,包括:“乌获扛鼎”(举重表演)、“都卢寻橦”(爬竿)、“冲狭”(钻刀圈)、“鷰濯”(翻筋斗)、“胸突”(硬气功)、“跳丸剑之挥霍”(手技)、“走索上而相逢(双人走绳)、“总会仙倡,戏豹舞。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襹”(化装歌舞幻术)、“鱼龙蔓延”(大型多幕歌舞、杂技等)、“奇幻倏忽,易貌分形;吞刀吐火,云雾杳冥;画地成川,流渭通泾”(魔术、幻术)、“东海黄公,赤刀粤祝”(驯兽)、百马同辔,骋足并驰”(马戏)等。这既是赋作的刻画,也是朝会礼为“天下之壮观”的情景再现。

汉赋创作以礼仪书写为中心,与汉人礼教思想的建构有关,这可从两个层面说明。第一点是“天子礼”的构建。汉代初年朝仪礼法多承秦制,引起文、景之世有关仪制度的争论,直到武帝时尊儒术、备礼乐、改历法、立正朔、制定郊祀诸仪,始定汉天子礼制。这其中一个节点是由“秦政”返“周政”,而周朝的仪礼(汉称“士礼”),仅“有卿礼二,士礼七,大夫礼二,诸侯礼四,诸公礼一。而天子礼无一传者”(王应麟《玉海》引刘歆语),所以天子礼的真正构建在秦汉大一统的时代。又因秦世无文,礼仪文化的兴盛却在汉代,赋家正是以文学形式彰显其礼仪思想的群体。同时,汉代赋家多为“郎官”,伴随帝行礼如仪,这也引出第二点,就是制礼作乐与赋体的兴盛。对此,班固《两都赋序》指出:“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故言语侍从之臣……时时间作。”刘勰《文心雕龙·时序》也明确认为“孝武崇儒,润色鸿业,礼礼乐争辉,辞藻竞骛”;明末学者费经虞进一步说“汉兴,学者修举文辞。至于孝武,升平日久,国家隆盛,天子留心乐府,而赋兴焉”(《雅伦》卷四)。这些都充分说明汉赋之兴与礼乐制度的关联,汉人作赋,多含“礼”义,今读汉赋,应观“礼”学。

晋赋崇“玄”,无疑与魏晋玄学的兴起有关。《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引《续晋阳秋》论汉赋与魏晋诗歌说:“自司马相如、王褒、扬雄诸贤世尚赋颂,皆体则《诗》《骚》,傍综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诗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陆之徒虽时有质文,而宗归不异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玄胜之谈,而世遂贵焉。”虽就玄言诗而论,但也说明了由汉至晋文学创作的文化背景之变化,就是由礼学转向了玄学。沈约《宋书·谢灵运传》也说“有晋中兴,玄风独振,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单乎此”,即以《老》《庄》为例,阐发当时文学的“玄风”。而这种玄风不限于诗域,更明确地体现于辞赋写作。对此,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云“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馀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可以说,当时的“三玄”(易、老、庄)在赋创作中均有呈现,如《嘉遁赋》之于《易》理,《玄览赋》之于《老》学,而更突出的是《庄子》“逍遥”义在晋赋中的书写,也就是“赋乃漆园之义疏”的意思。所谓“逍遥”,晋人的解释是:“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鷃之起榆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待,然后逍遥耳。唯圣人与物冥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刘孝标《世说新语注·文学》引向秀、郭象注《逍遥义》)所谓“当分”“任性”,关键在适性自然,是晋人解《庄》的要义。试以张华《鹪鹩赋》为例,该赋取词及义于《庄子·逍遥游》有关“尧让天下于许由”的一段叙述,如许由回答帝尧“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赋中写道:“巢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栖无所滞,游无所盘。匪陋荆棘,匪荣茝兰。动翼而逸,投足而安。委命顺理,与物无患。伊兹禽之无知,何处身之似智。不怀宝以贾害,不饰表以招累,静守约而不矜,动因循以简易,任自然以为资,无诱慕于世伪。”其“鹪鹩”之喻仅属宾词,关键主词是“予无所用天下为”语,这正是赋写“庄语”的“委命顺理,与物无患”的“任自然”之理,是超然物外的逍遥之境。由于玄言入赋,使晋人用赋又多呈现于“谈赋”的形态与“咏物”的题材。刘勰在提出“赋乃漆园之义疏”前,有谓“因谈馀气,流成文体”,这也包括“谈赋”之风。《世说新语·文学》中有多则谈赋记录,例如:“庾子嵩作《意赋》成,从子文康见,问曰:‘若有意邪,非赋之所尽;若无意邪,复何所赋?’答曰:‘正在有意无意之间。’”其中不乏玄义。对应庾阐的《闲居赋》“体散玄风,神陶妙象。静因虚来,动率化往。萧然忘览,豁尔遗想”,气味相投,应契无间。我们再看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论魏晋咏物赋“草区禽族,庶品杂类,则触兴致情,因变取会,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物宜”与“理”之“侧附”(从旁附会,有所寄托), 为其要点。我们读晋人咏物赋,如孙楚《雁赋》云:“有逸豫之隽禽,禀和气之清冲;候天时以动静,随寒暑而污隆……迎素秋而南游,背青春而北息。溯长川以鸣号,凌洪波以鼓翼。任自然而相佯,穷天壤于八极。”又《雉赋》云:“体冲和之淑质,饰羽仪于茂林。斑五色之文章,扬皦皦之清音。设密网于岩阿,飞轻激之云浮。上无逃而弗获,下无隐而不搜。遂戢翼以就养,随笼栖而言归,恒逍遥于阶庭。”其中的“任自然”与“恒逍遥”,既是“雁”与“雉”的“物宜”,更是“侧附”的生存之“理”,寄托适性逍遥的自然意趣、既是《庄》学趣味,也是玄言意旨。所以读晋人赋,是应参融玄义去理解的。

唐赋重“律”,可以律赋的形成为典型。尽管据清人王芑孙《读赋卮言·审体》论唐赋所述“总魏、晋、宋、齐、梁、周、陈、隋八朝之众轨,启宋、元、明三代之支流,踵武姬、汉,蔚然翔跃,百体争开,昌其盈矣”,但作为一代赋体的特色、律赋堪称时代的志。唐代律赋的形成,源于两端。一是以“赋”取士制度的实施,即“唐以词赋取人……假物喻理,声谐字协”(叶适《习学记言序日》卷四七《皇朝文鉴·律赋》);“自唐迄宋,以赋造士,创为律赋,用便程式”(孙梅《四六丛话》卷四)。二是赋体自身的变迁,如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云:“三国、两晋以及六朝,再变而为俳,唐人又再变而为律。”因为律赋讲求“声谐字协”,所以应运而生一批教示闱场的“赋格”类工具书,今存唐人无名氏的《赋谱》为其成果。作为工具书的《赋谱》,既有技术的示例,也具规范的意义,如分句法为“壮”“紧”“长”“隔”“漫”“发”“送”等,其中“隔句”分“六体”,即“轻、重、疏、密、平、杂”。又作解析:“赋以隔为身体,紧为耳目,长为手足,发为唇舌,壮为粉黛,漫为冠履。苟手足护其身,唇舌叶其度,身体在中而肥健,耳目在上而清明,粉黛待其时而必施,冠履得其美而即用,则赋之神妙也。”可见其技艺也具备了整体性的意识。以汉唐盛世为例,如果说汉代是文学的草创期,那么唐代则是文学的整合期。所谓“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魏征《隋书·文学传序》),“观文教于六经,阅武功于七德,台榭取其避燥湿,金石尚其谐神人,皆节之于中和,不系之于淫放”(李世民《帝京篇序》),实为这种思想的表述。而在其整合与规范中,内含一个“律”字。在中国古代刑律史上,唐律最为完备。唐代四种法律统称“刑书”,据《新唐书·刑法志》载“唐之刑书有四,曰:律、令、格、式”,分述其义,唐人用“文法”概括法律,李林甫等撰《唐六典》“凡文法之名有四(即律、令、格、式)”,“律以正刑定罪,令以设范立制,格以禁违正邪,式以轨物程事”。史家考述唐律,也认为“古之为国者,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知争端也。后世作为刑书,惟恐不备,俾民之知所避也。其为法虽殊,而用心则一”(《新唐书·刑法志》),唐人定刑以格律,是其整饬社会秩序的基本形态。而用“文法”概括法律,又与“赋法”相通,唐人论赋的格、法、式归于“律”,其以“律令”衡“辞赋”,是非常明显的。以“律”观“赋”,诚为读唐赋的一大要则,源自文化制度的变迁。

宋赋尚“言”,构成宋人以文为赋与赋好议论的基本特征。从宋文赋来看,元人祝尧出于“祖骚宗汉”的赋学观,批评“唐宋间文章,其体有二:日俳体,曰文体”,并以欧阳修的《秋声赋》、苏轼的《赤壁赋》为例,认为“以文体为之,则专尚于理而遂略于辞、昧于情”(《古赋辩体》卷八)。而由此批评,适反证宋人创“文体”赋以擅“议论”的创作。如欧公的《秋声赋》,其“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为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一段,诚为论“秋”之文。又如苏公的《前赤壁赋》,其“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一段,又是自然与人生哲理之论。而从宋赋好议论来看,又不限于“文赋”,其于闱场律赋的写作,也改变了唐人的纤绵清丽,而为横骛别趋的议论。例如范仲淹的省试之作《自诚而明谓之性赋》开篇即谓“圣人生禀正命,动由至诚。发圣德而非习,本天性以为明”,首解《礼记·中庸》“自诚而明谓之性”义,与周敦颐《通书》倡导“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的思想相类,通观全赋,俨然一篇言说性理的论文。宋代到神、哲时期出现闱场考试“经义”与“诗赋”之争,但具调和之论恰在“以言取人”。如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八引录刘挚语:“诗赋之与经义,要之其实,皆曰取人以言。”而宋人为何重言,我们又可以参读司马光的《谏院题名记》推述宋代设“谏院”重“言官”的意义,所谓"居是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正因宋置言官,倡直言,影响了整个宋代文风的走向,宋人科举首重策论,宋赋无论文体或律体均好议论,与此尚言风习相关,自有其文化与制度的背景。研讨宋赋的义理或风格,宜乎于尚“言”而得其朕。

由汉“礼”、晋“玄”、唐“律”与宋“言”探寻辞赋的变迁与发展,或可于“赋兼才学”之“学”有另一番的理解。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文学院)

选自《文史知识》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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