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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文化与创新智慧的培养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22/3/1    点击:845



道家文化与创新智慧的培养

李明珠

 

[提要]道家文化内含的自由精神,张扬独立个性,倡导“与道为一”的崇高境界,都蕴藏创造的深邃智慧,这种智慧对于培养现代人的创新精神具有重要价值。仅就启发创造而言,道家文化这份传统资源就非常宝贵,值得重视和发掘。

 

无庸讳言,当代人比较崇尚理性和工具理性,而对于孕育创新精神、创新能力的悟性则重视不够。虽然人们对于这一问题已有所认识,也已经关注对创造精神的培养,但是对于如何培养创造性这一重要问题的探讨还远未能充分展开。诸如何以会造成创新精神的缺失;创造精神、创造动力从何来;创造的根基是什么等问题,都还未得到深入的思考和研究。这里着重要提出的问题是,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尤其在道家文化中,蕴藏着丰富的作为“象思维”的悟性智慧,它对于培养人们的创新精神,具有不可低估的能量和价值。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人们在关注创新精神的培养时,却未能充分重视这一点。道家文化的创新智慧具有常青的意义,它作为悟性智慧之源头活水,曾经灌溉过历代中国人的心田。但是由于当代人对传统文化的相对淡漠或隔膜,道家文化的这种智慧却长期被“悬置”,甚至变得鲜为人知了。本文着重探索和领会道家文化的创造智慧,其目的在于引起对传统文化精华的重视,更好地利用传统文化的思想资源,以期有助于培养当代人的创造精神和创造能力。

 

一、道家“与道为一”的崇高精神境界

道家思想文化的根本与核心是“道”。“道”的非实体性,使之不能对其定义,不能问其是什么,而只能加以描述。因此,也就不能用逻辑的概念思维去把握,而只能对其所描述的“象”及其境域加以领会。老子对“道”的描述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谓“生”所描述的,就是创生,就是创造。老子揭示了“道”作为创生之本、创造之源、创造之境的特质。“道”不仅是动态的,而且最具原创性,它可生一、生二、生三乃至万物。“道”何以能“生万物”?老子是这样描述的:“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惚兮恍兮”、“窈兮冥兮”就生动表明,“道”不是一个可以对象化的实体,它展现的世界是动态的深邃整体,无所不包。“道”之“有象”、“有物”、“有精”、“有真”、“有信”,都是对“道”乃创造的基因或创造的根本所作的描述。从老子的描述中使人领会到,“道”是一种大境界,大视域,大自由,大本质,大基础,它具有始源的创生性并无穷无限,无所不在。道家认为,只有以“道”为本,由“道”观物处事,才能更好地进行人生创造。由此道家提出“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这里的“一”就是“道”,道家常用“一”来描述“道”。“为天下式”、“为天下正”,就是说体“道”乃是社会人生的根本和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通观整个道家文化,可以看到“与道为一”是道家最根本的追求,也是道家理想的社会人生状态和最高境界。那么,落实到现实人生,联系生活实际和创造,怎样领会“与道为一”的境界,道家对此的追求意义何在,于此有着怎样的创造性的智慧启迪?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对《庄子》一些寓言的领会来寻求解答的启迪。

在《达生》篇,通过“梓庆为鐻”的寓言,描述了梓庆如何体道和在创作中“与道为一”的大境界:“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齐通斋,下同)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梓庆制鐻,达到了“见者惊犹鬼神”这样出神入化的境界,其成功的关键不在于有“术”,而在于“有一焉”。所谓“有一”,如上所论道家常以“一”示“道”,就是“有道”。梓庆的创作之“道”,是通过“心斋”,进入到“与道为一”的创造之境。所谓“心斋”就是祛除一切私欲杂念,使心灵处于高度“虚极”“静笃”而空明纯一的状态。具体地说,就是“不敢怀庆赏爵禄,非誉巧拙”,“忘吾有四枝(肢)形体也”。这里,“不敢怀”和“忘”,实质是对“功”、“名”、“己”的超越,也就是使“功”、“名”、“己”消解为“无”。道家之“无”,乃是体“道”所达到的境界,一种自然、本真、虚静、淡泊、空灵、新鲜、生动的状态;“无”没有芥蒂、固执、成见、因袭;无挂无碍、无穷无限;“无”便能虚以应物,与道契合。“心斋”而“无”就进入了“与道为一”之境:精神上完全摆脱了功名利禄、荣辱功过的束缚,排除了一切世俗杂念的干扰,达到物我两忘全身心地投入。只有这样,才能在创作中实现“以天合天”。“以天合天”就是天人合一的浑然“与道为一”的境界。“天”在道家文化中,主要是喻指“自然”。道家主张“道法自然”,要求回归和保持心灵自然混沌的原生态,以人心自然顺应物之自然。从梓庆的创作过程,我们可以深刻领会到,进入到“与道为一”的创造之境,就可以达到创造之大成。真正的创造必须进入梓庆那种不怀“庆赏爵禄”、“非誉巧拙”“忘吾有四枝形体”的“无功”、“无名”、“无己”的境界。道家以“无”为本,认为“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梓庆为鐻”,就充分体现了“无”最富有生机,最具原创性,是“生生”之本。“无”是最本根的“道”。它所体现的道家创造智慧启发人,必须以“无”的宁静虚已、澄明空灵之心境去提升精神的力量,摆脱物欲的拘系,才能更好地进行人生的创造。

《达生》篇中还有一则“痀偻者承蜩”的寓言故事,也表现了体“道”而“与道为一”的创造智慧。故事表明“痀偻丈人”之所以掌握了捕蝉“犹掇之也”的绝技,苦练技巧是其重要因素,但更为重要的还是他对“道”的体悟。“痀偻丈人”在捕蝉时,“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这实际上是他进入了忘物、忘俗、忘我的“与道为一”的境界。“痀偻丈人”的形象,生动表明任何创造都需要“技”,但仅仅有“技”的训练是不行的,必须“由技入道”,有精神的升华,“道”的修养,才能达到创造之大成。创造的精神前提是消除私心杂念名利诱惑,使心灵处于自然本真虚静的体“道”状态。

达到了“凝于神”而“无”之境,就可以摆脱外物的束缚,达到一种人生的超脱。这种超脱能使人心境空灵平静、精神凝聚专一,心不旁骛,专注于创造的有成。这种超脱能使人产生无穷的创造力,从而使生命得到超常的发挥。兴趣、智慧在自然混沌中出,创造力也在自然混沌中出,道家文化的这种启迪创造的智慧,已为历史上所有的发明创造所证明。

反思当代人原创性的缺失,其重要的原因,就是片面重视“技”方面的训练,而忽略了体悟“道”的修养,也即忽略了孕育技术创新的智慧修养。这种片面性,就使人处于小眼小孔的井底之蛙眼界里,缺乏“道”的大视野、高境界。比如现行基础教育中的应试倾向,使师生的眼睛就盯着分数的提高,精神道德品质的培养和智慧之源的培养,往往显得乏力。应该看到倘若仅仅停留在“技”的层面,精神得不到升华,“技”的异化甚至会使只重视“技”的人沦为“技”的工具。当心胸被分数这个“物”束缚住时,创造性就难以发挥了。从智慧层面看,出现这些现象的实质是悟性被遮蔽,也就是把原创之门给关上了。正是在打开这扇门的问题上,道家思想能给人以重要启发。

 

二、道家文化与自由精神

道家最崇尚的精神,是自由精神。尤其是《庄子》的思想,追求自由的精神更为突出。道家的自由精神主要表现为突破传统、世俗、自我等束缚,开放心灵、拓宽视野、解放思想等,用庄子的话说,就是追求“无待”,“游于无穷”。庄子常常通过超常的想像,创造极大极高极远的神奇境界,诗意地展现出他对自由精神的追求。如《逍遥游)塑造了大鹏的形象:“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大鹏之飞,高远辽阔,无阻无碍,无羁无绊,都是引导人们摆脱世俗束缚,像大鹏那样追求“无待”的自由解放。《秋水》中“望洋兴叹”的寓言形象,也表现了这种自由精神的追求。其中河伯对自己的闭塞和自满的的反思与批判,对大海的包容、浩瀚的赞叹和感悟,都是追求打开眼界和心胸,打破局限和超越自我,以求能在大视野和大自由的境域中不断创新。道家正是借助这种追求,引导人们走向精神自由之境域。

道家认为只有人格独立的精神自由,所谓“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才有生命的自由,才能真正地去创造。例如,《庄子·田子方》中“真画者”的形象就生动地体现了道家这一真正创造的思想和智慧:“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槃礴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一史”未画一笔,没设一色,就被认定是“真画者”。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与“众史”的刻意功名,巴结矫饰完全不同。他面见国君,“不趋”、“不立”,突破了权贵、世俗礼法、功名利禄的诱惑和束缚,表现出少有的人格独立性。他的“解衣槃礴羸(裸)”,更是用带有原始野性的张力,冲击着桎梏人的个性、真性的礼法规范。“解衣槃礴羸”的实质是一种自然本真、放达自由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人的思维活跃、灵感飞扬,想像力和创造力都可以得到充分发挥,技艺得到最佳展现。所以,后世画论一直以“解衣槃礴羸”为“最高画姿”。“真画者”的形象极其生动地说明,只有精神自由才可能最大限度发挥人的创造力。

道家文化多方启示人们,要打破思想僵化,祛除闭塞,摆脱世俗束缚,以获得精神自由和推动创造。《逍遥游》中庄子和惠子关于有用、无用的论辩,就是富于这种启示的一个方面。“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惠子实际上是以“大而无用”的葫芦,隐喻和讥刺庄子的思想。庄子在反驳惠子时,主要是批评惠子“拙于用大”。庄子指出,惠子受“有蓬之心”所缚,即思想僵化,心灵闭塞,囿于传统,受世俗实用观念的束缚。惠子对葫芦“为其无用而掊之”,实际上表现了世俗实用的功利观,以为眼下不实用不得利便是“无用”。庄子以葫芦“浮于江湖”的形象喻示着对世俗实用价值只有超出世俗实用的功利观,才能成就人生更高的创造。庄子“用大”的思想,实质是破传统,破僵化,破闭塞,破只有实用才有用的思想。庄子的“用大”之“大”,主要指思想、精神、理想等所谓“虚”而“不实”的东西。庄子以“用大”启示人们,超越世俗的实用功利目的,才能达到大用。突破僵化、狭隘、闭塞,才会有新追求和新创造。

道家文化,特别重视涵养人的精神。人做此涵养的目的,就在于获得精神自由。道家强调“神全”、“德充”,实质上都是要求人们守住“精神”这条生命之根。庄子认为,一旦人的精神失落了,生命就枯萎了,生命的创造就停止了。只有从“物役”、“物累”中解放出来,才能获得精神的自由和充满创造活力的生命。

道家文化的自由精神,给我们的创造智慧的启示是,精神自由才能突破传统、世俗观念的束缚,才能有精、气、神与好奇心去探索这个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世界。精神自由,才能有奇思妙想,才会想出新办法,走出新路子。对于当代人缺乏原创性的问题,自由精神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为了培养有利于原创的自由精神,就要破除当今社会还不同程度存在着的长官意志、权势崇拜、奴性意识、名利诱惑等。不再片面地突出物质追求,加强对精神追求的力度。

 

三、道家文化与个性、真性的张扬

道家文化的特色是强调个性任自然。如“法天贵真”之说,就显示出十分重视个性和真性。道家认为“真者,所以受于天,自然不可易也”中这里的“真”就是本性、个性。道家以“万物莫不以适为得”,认为适其本性,舒其个性。才有获得人生自由的可能;反之,压抑个性,扭曲本性,“丧已于物,失性于俗”,都不可能有人生的自由和创造。与儒家文化强调“克己复礼”,要求个体与礼法规范相协调不同,道家强调的是自然,个性,真性,主张“无以人灭天”这里的“人”指“人为”,“天”则包括自然性或天然性、个性、真性等。道家认为“人为”的“仁义礼法”在“雕琢”规范人的理性文明的同时,使人渐渐失去真性、个性和自然,变得僵化、单调、板滞和死沉。道家在对违背自然的“人为”的批判中,大力张扬人的个性和真性。这种批判和张扬在《庄子》的许多寓言中都有生动的展现。如《应帝王》中的“浑沌之死”:“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浑沌的个性和本真是无孔无窍,这是它的生命力的展现。违背自然,人为地给它凿出七窍,让它符合一般、规范、世俗,这就破坏了自然,使它失去了本然的个性,失去了“真”。个性、真性不存在了,生命和灵魂也就不存在了。再如《天运》中的“丑人效颦”。“丑人”不顾自己的真性和个性,硬去效仿西施,其结果不但没有出新出美,反而丑上加丑,吓跑众人。又如《秋水》中的“邯郸学步”:“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这些寓言形象说明,失去个性,刻意模仿,走别人的路子,最终将会一事无成。“里之丑人”的效法模仿,“寿陵余子”的亦步亦趋,都是以人为扼杀了个性真性。由此可知,片面强调一般与共性,反而泯灭了自我,丧失了创造的灵气。

上述几个寓言所描述的“日凿一窍、“丑人效颦”、“邯郸学步”,都是大伪之象。“伪”就是“真”的丧失,它给社会人生带来极大危害。道家认为是礼乐文明的异化使人迷失真性,“以伪继之”,因此道家在对礼乐文化异化的批判中,提出“复归于婴儿”,“复归于素朴”,这种“复归”,不是简单的“复归”。而是“既雕既琢”后,即经过文明的洗礼后,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朴”。“婴儿”是人性天真纯粹、真诚自然,澄澈明净的象征隐喻,而“朴”则包含着人性的本真和自然,心灵的净化,精神的升华等意义。

道家文化对个性真性的大力张扬,所显示的创造智慧是,有个性真性,才有生机,才有生命力和创造力,也才有美的社会,美的人生。个性和真性是生命的灵魂,是创造的根基。个性的缺失是当代人缺乏创造性的重要原因。例如应试教育的标准化训练,就容易导致个性的缺失,模糊了人的特色。人们一般是按照社会要求定位,做应该做的事,说应该说的话。个人的意愿、兴趣、爱好、特点,退到次要,边緣。突破世俗的个性,往往被视为“异端”而受到挑剔,这又造成人们从众随俗的平庸心态。道家文化的创造智慧启示我们,个性真性的压抑是创造的天敌。只有个性按其本性舒展了,才有最好的情绪,最敏感的触觉。最强的自信,才有创造的兴趣、精神和灵气。

 

四、道家文化与理想的精神境界

对于道家文化,存在着这样的误解,即认为道家思想具有出世消极性和复古落后性等。其实,就从道家的自由精神,对个性真性的张扬,对“与道为一”的追求来看,不仅不能说道家文化出世消极或复古落后,而且都具有精神的理想性追求。道家文化追求“与道为一”的大境界更是一种理想境界。人们都可以感受到,老庄提出的许多思想,可以去追求、趋近它,但很难达到它,其原因就在于,他们所提供的是理想境界。如“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特别是提出“逍遥游”、“德充符”等等,所有这些,在精神上都具有理想灯塔的意味,可知,道家文化的精神实质是理想性的。这种理想与一般的理想不同,它是上升为“道”大理想和最高价值。如同儒家文化的“仁”,禅宗的“禅”,基督教的“上帝”。

在对道家文化的认识上,还有一种误解,就是认为道家思想是虚无主义。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道家提出“无为”、“无功”、无名”、“无己”,把“有为”、“功名”等世俗价值都否定了,这就表现了道家文化的虚无性。如果道家文化真的是虚无的,那它就不存在什么理想精神了。对道家文化的认识,关键在于要深入体会道家的“无”这个范畴。理解了道家文化关于“无”的真谛,就不会认为其虚无了。道家的“无”实际上是对有为、功名的异化或曰负面作用的批判和超越,道家之“无”在否定的同时,就重建了新的价值体系。道家重建的是以“道”为最高价值的体系,即以“道法自然”和“与道为一”为最高理想的价值体系。在尼采、海德格尔那里,他们都认为虚无主义“是最高价值的自行废黜”。道家追求的恰恰是“道”这种最高价值。批判的恰恰是最高价值的失落。对世俗价值的解构也是一种“虚无”,若说道家文化“虚无”,只能从这一点上来说。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定道家文化的理想意蕴。

“与道为一”是道家追求的最高理想。庄子常常通过对圣人、至人、真人、神人的描述,来表现对这种理想的追求。《大宗师》描述“古之真人”:“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逍遥游》描写“神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些描写,看起来虽然都玄虚而有些神秘,但它却是通过浪漫神话式的想像,表现“与道为一”这种境界的神奇、超俗、自由和理想。这些描写虽然都具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性质,但恰恰通过这种“想入非非”的自由联想,能够引导或启迪人们去追求和去创造理想之境界。

在道家文化的典籍中,即使是一些曾经被人们误以为是具有复古色彩的描写和赞美,其实质也是一种对理想的追求。如《庄子·马蹄》所描写的“至德之世”:“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在对原始荒蛮的描述中,我们感悟到的则是社会的天然安宁和平,人性的自然率真纯朴,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的自然轻松和谐。“至德之世”是按照庄子的理想塑造的,其情其景与现实社会存在着的物欲横流、尔虞我诈,道德沦丧形成鲜明对比。“至德之世”其实是人生真正意义上的“诗意栖居”。庄子视“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的社会为“至德之世”,他对这种“至德”的描写和赞美,实质是对“返朴归真”的追求。当人类进入到文明社会,人性受到文明异化的侵蚀后,“返朴归真”实际上成了一种理想。“朴”和“真”都是与“道”一体的,对它的追求,就是对“道”的理想追求。可以说道家的基本思想就是对“道”境的追求,通过这种追求,建构一种“道法自然”、“与道为一”的政治、社会、人生境界,因此道家的文化思想始终贯穿着一种理想精神。

面对当代社会现实,理想的缺失乃是当代人缺乏创新精神的重要原因。当代社会物欲膨胀,一味追求实利的趋向,使人们变得很务实、很理性,不实用的即被视为“无用”而悬置,理想追求和精神信仰都被淡化了。结果是,人们在获得名利后,反而感到精神空虚,没有精神寄托了。道家文化的理想精神启示我们:只有理想的火花,才能点燃创造的激情。精神空虚,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就不可能激发创造性。如果连理想的梦都没有,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想今天,不想明天的人,是不会有“苟日新,日日新”的创新精神的。因此,理想的激发应引起培养创新精神的充分关注。

刊发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5年第5期)

 

李明珠,女,蒙城人。安徽教育学院中文系教授。出版专著:《庄子寓言新解》湖南出版社1993年9月出版;《庄子寓言鉴赏》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年12月出版。《感悟庄子“象思维”视野下的〈庄子〉》王树人 李明珠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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