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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知归路(杨燕散文4篇)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19/1/9    点击:1234



沉醉不知归路

文/杨燕

 

涡河

 

涡河汤汤,奔腾不息。

你飞跃的每朵浪花里,是否都闪烁着纯真的微笑?你扑面而来的湿润里,是否裹挟着宽厚的先民之风?暮春,我伫立于你的身边。阳光不躁,春风正暖,你优雅地把自己盛开成一朵硕大的青莲,仿佛在暗暗铺陈那些久远的往事。闪闪的金光,是一河揉碎的思念,向着青草更青处漫溯。

偶有白云从空中飘过,投射在涡河的波心。转瞬间,又消失了踪影。如沧桑人世,几多变迁,几多兜转,流走了无觅英雄处的苏舜钦,这位曾任职于蒙城县令的宋代大文学家,下定决心让蒙城清廉吏治的一代伟人,以及他精心起名的清燕堂,而今安在哉?也许王安石的“吏无田甲当时气,民有庄周后世风”诗句,带着慰藉,让后人于泛黄书卷中,读出点点温暖,些许感动。也许他的事迹已化成清风明月,凡野渡横舟、垂虹冷涧处,或圣井甘泉、嵇山竹林旁,甚至每一粒尘埃里,似乎都能听到它低低呤唱,深情诉说,如润物无声的细雨,伴着蒙城百姓,持平常心态,过寻常日子。

我脱掉脚上的鞋子,卸掉身心的负累,走近涡河,进入一种宁静,一种哲思。我听得见涡河的心跳,是来自人间的天籁。奔腾着的水看似平平淡淡,如此才能够永恒。《庄子·知北游》中讲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悠悠的涡河就是一种大美。难能可贵的是,在近年来的快速发展中,蒙城人民理解了庄子大美的真谛,他们遵循的规律,创造的世界。很好地继承先哲淳朴的生态文明思想,实施天蓝、地净、路畅、水活工程,在城市新区规划设计中,蒙城县注重元素的运用,引水入城,利用涡河上下游的水位落差,建设七横八纵”50公里水系、近600万平方米水面;打造13.7平方公里的北淝河国家湿地公园、4平方公里的涡河景观带。画由自然绘,人在画中行的城市画卷,向市民徐徐展开。涡河的水流走了人们心里无来由的浮躁,带走了工作上铅一样的负累。一方水土养一方子民,喝涡河水成长的蒙城人,有一些沉静的大气,和相忘于江湖的洒脱。

清澈如沉璧,河影空人心。此刻,我暂时忘却世间营营,从容不迫地放下,无须带上虚假的面具,无须借一壶浊酒,来一场疲惫的宿醉,只想于风静縠纹平的河面,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庄子祠

 

 

进入庄子祠容易,做到让心灵遨游于天地间太难。打开心灵的户牖容易,摒弃人间的欲念太难。我能用力抖落身上冗多的浮尘,却擦拭不掉心灵的蒙蔽和污垢。

我只能远远立于祠堂的一隅。明亮的阳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仿佛另一个,空心人的我。墙上的爬山虎正把触角伸向任何一个可以生长的空隙,以生命的顽强馈赠于季节的承诺,它们的绿意,密密匝匝,而我的心里,布满了颓废的荒芜。是命运的多舛,迟钝了我飞翔的翅膀?还是惨淡的流年,销蚀了我进取的意志?抑或是勉强的此生,无可告慰我昔日的鸿志?影子无语,爬山虎无声,我们滑落进了巨大的虚空里。

有檀香悄悄袭来,我看到虔诚的游客双手合一,跪拜在地。也许,在他们的意念之间,内心的疼痛和负疚能减少那么一点。人生的疼痛与生俱有,光怪陆离的现实,盘根错节地纠结,置身其中,我们的杂念丛生,我们的功利膨胀,所以常常希望借助外物,来赎回迷失的自己。可是,如果一颗心灵走得离初心太远,还有赎回来的可能吗?

墙角的牡丹开得正艳,一层一层的花瓣,多像我经历过的重重叠叠的光阴。光阴似箭,万箭攒心,逝去的光阴,再也回不来了。它们像一滴水,最终消遁于大海,像一片云,终究要被风吹散,或者像一朵花,最后要跌落在枝头。空自嗟叹,浮生若梦。

有蝴蝶从花丛轻盈飞过,若不小心惊醒了沉睡的庄子,他还能否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庄子还是一只蝴蝶?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是的,世间万物自由平等,人和动物没有,正确与错误是无差别的,人与人之间也没有美丑、善恶、贵贱之分。庄子惊世骇俗的《齐物论》,大胆犀利地表达了自己对世俗的否定,和对无差别的自由境界的向往。要达到无差别的精神自由之境,就必须超脱世俗观念的束缚,忘掉物我之别,忘掉是非之辩。我的心徒然一惊。既然如此,何不保持一颗淡泊、宁静的心不必过于在意得失,不必在对物的追逐中迷失了本性。以平等的身份和心态对待他人与自然万物,认识自己在自然界的地位,以一颗淡定的情怀去处身于人生之道,尝试着做到风过无声,影不留潭,岂不逍遥自在?

游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水中,各色的锦鳞在清浅的水中嬉戏,来回穿梭,自由游弋,好像多么快乐。濠梁之辩的余音从我的耳边掠过。是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为人类傲慢的主观臆想,发出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冷笑。

 

博物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巨大的青铜礼器方鼎和精美汉阙构造成的图形。红灰两色,单纯,和谐,厚重,又不失古朴端庄。博物馆冷艳地站在那里,几分神秘,几分落寞。我所有的浮躁和自以为是都在它沉静面前訇然坍塌,如颓败的篱墙。

在尉迟寺遗址文化中,我看到了墓葬三百余座及大量的灰坑、祭祀坑等。野兽出没,刀耕火种,一个成员的死亡,对群居社会来讲,常隐含其对整个社会存在的威胁。人类普遍习俗都会在某个社会成员死后,透过一套丧葬礼制的施行,帮助死者离开生者的社会而进入另一个世界。曾子曾说过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句话不但是他个人的期望,也可以反映丧葬之礼在当时社会中占有的重要地位。

生存何其短暂,幸福何其稀薄。如果我们意识到每个个体最终要一步步接近消亡和坟墓,何不在有生之年,把每一天都过得精妙绝伦?

古人就创制出的新石器晚期的酒器,它向我们提供了巧妙的破解之道。

尤以龙山文化时期为代表酒器类型增加,有、瓮、盂、、杯等。酒杯的种类也是名目繁多,有平底杯、圈足杯、高圈足杯、高柄杯、斜壁杯、曲腹杯、觚形杯等。在略显灰暗的博物馆里,这些酒器摆放得错落有致,它们轻易就攫取了我探寻的目光。

饮酒须持器。

说到饮酒之器,不禁想起文学作品中常出现的情景。从成语中的觥筹交错,直至江湖豪杰以瓢沽酒大碗筛酒,从书圣王羲之曲水流觞饮酒,诗仙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到苏东坡一樽还酹江月,范仲淹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也,再到李清照三杯两盏,怎敌他、晚来风急”……诗文中的”“”“”“等等,皆是饮酒器具。只不过,时代不同而饮者有别,上古之人临池用手掬捧而饮,草莽英雄瓢舀碗盛豪饮,文人雅士持杯把盏酌饮。

据说,在中国历史上,饮酒醉态最美且有文字记载的当数魏晋时期的嵇康。山公(山涛)曰:嵇叔夜(嵇康字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愧俄(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嵇康风姿俊美,人们用玉山比喻他。嵇康善饮,饮后常醉,醉酒之后摇摇晃晃常自倾倒。后遂常用玉山自倒、玉山倾倒等形容醉酒、醉态。孔尚任《桃花扇》第六出就曾写道金樽佐酒筹,劝不休,沈沈玉倒黄昏后。其实,嵇康的玉山倾倒更是一种精神之美。他畅饮的不仅仅是酒,而是一种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之大成。我们可以想象,七贤们聚在一起,有清流急湍,纤歌凝而白云遏的琴声,有言在耳目之内且寄八荒之表的诗文,有奔腾跌宕旷达自由的思想,加清冽甘甜的美酒,简直就是一幅唯美的中国山水人物画,在这种环境下饮酒,可谓满足了文人雅士对人生一切美好的想象。
    公元263年夏,夕阳将洛阳东市刑场染成了惨烈的红色,他被司马集团陷害最终走上刑场摆在临刑前的嵇康面前的是一壶酒和一张琴。他缓缓望了一眼西沉的太阳,伴着朋友的悲伤,政敌的窃笑,从容地喝下三杯酒,弹起《广陵散》。千古绵延,斜阳凝血。悠悠的琴声与清冽的酒香,将嵇康生命的旗帜插上了美学的高山之巅。

酒器不同也罢,醉态不一也罢,本质相同的是,中国的男人用酒让灵魂失重,让酒逆袭人生的负累,完美实现集体的狂欢。这不能不说是人类的大智慧,大发明。

稻谷的香贮满馆中的各种酒器,杯中的岁月多么绵长!在浓郁的醇香中,生命无止境地接近初始,而苦闷的现实在眼前烟消云散。我仿佛看到一个个迷失于生存状态的肉体生命,醉眼朦胧,欲说还休,而灵魂却在历史的深处打坐,放纵,驰骋。

 

 

森林公园

 

 

虽然是人文景观,我还是爱上了它的静谧。

要不是啁啾的鸟儿用婉转的歌声唱出了黎明,也许森林公园里的树木、青草、花儿都还会沉睡在梦中。要不是同行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雀跃的欢呼,我也许还认为自己恍然若在梦中。

槭树、楝树、香樟树、红枫树……庞大的树的家族在这里落地生根。根须,深深埋藏在地下,枝桠,努力向天空舒展,绿叶,站立在枝头若有所思。有风拂过,它们就低头耳语。也许,它们在絮叨成长路上,经历的狂风暴雨。也许,它们在诉说犹疑相逢是梦中的惊喜。也许,它们在娓娓道来绿树对根和大地的情意。

说起树木,再没有比中国最后一个枪手部落”——贵州岜沙苗寨更深深地崇拜和怜惜的了。岜沙的“bia”(平声),意思是草木繁盛的地方。岜沙人自称是蚩尤第三个儿子的后代。传说很久以前,岜沙祖先因战败被迫离开家园,逃居于此。岜沙人信奉树神,树是他们终生崇拜的图腾。岜沙人与树结下了不解之缘,人与树就像孪生兄弟相伴相生。男子蓄起直直的发髻,象征山上的树干,而身上的粗布青衣,模仿树皮。凡重大活动和节庆仪式皆在林中进行,祈愿、盟誓、婚约的证人是大树,大伙有了心事,也去向大树倾诉。按俗约,盗木者除了退赃,还要罚120斤米、120斤酒、120斤肉,求族人谅恕。

岜沙山寨植被茂密,这是几百年来自觉爱林护树保护生态的结果。耕地稀少的岜沙苗人,多年来主要是靠卖柴维生,但寨中有严格的规矩:村人卖柴,一人一次只能徒步挑一担柴到城中,仅解决油盐之困,不许以此赢利;不许动用畜力车、机动车外运木柴,绝对不许外地汽车来寨子里收购木柴;绝对不允许在一个地方砍柴,确保山寨周围树林能够休养生息、平衡发展。在他们的观念中,人是大自然的子孙,人的一切都是树给的:远古的先民为避野兽栖于树上,后来以树为材建房筑巢,树给人提供取暖用的柴、做工具的料、以及饱腹的果实。最老的树就是最古老的祖宗,老树就像祖宗一样的时刻保佑着他们。

 

 

岜沙人最盛大的祭祀仪式就是拜树神。一个婴儿降生时,村民会替他栽一棵树苗,祈祝他像它一样茁壮、正直、坚韧当此后,树在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中伴随着这个人在人生酸甜苦辣的历练中成长,一直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待他年迈去世,家人就找到那棵树,凿空做棺,去密林深处下葬,安然长眠不设坟头、不立墓碑最后,在平填好的新土上,埋下一棵小树苗,预示生命再次启程,也象征灵魂的回家之桥(若黑发人早逝,则取用长辈的树)。这一切,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完成。

他们是大森林的孩子。森林里诞生,森林里消失。想到此,我的心禁不住微微颤抖。除了葱茏,生命在世间不落任何痕迹。那我们不如就着生命的绿意,蓬蓬勃勃地生长,自自然然地消亡,无惧无忧。来生,再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又看到了那一片片茂密的芦苇。是它们,用瘦瘦的筋骨把生命的诗意一缕缕地挑亮,用一份不为人知的随意和散淡,手挽着手,从春天走到秋天,由夺目的青翠变成满眼的洁白,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从《诗经》中款款走来,成为三千年文明古国最优美的诗行。

道路上,小河边,沟渠旁,轻易就能看到青草的身影。古人从芳草的生长周期里,看出了植物一岁一枯荣的轮回。也从小草的浓密绿意里,蓦然升起“记得绿罗裙,处处恋芳草”的牵挂。还能从它黯黯生于天际的蔓延里,牵惹出“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闲愁。我探寻的目光掠过碧连天的芳草,穿越山山水水,扑向千里遥的故乡山冈上。那里芳草萋萋,野花烂漫,洒下一路欢笑,留下多少美好。那些曾和我一起编草环疯玩的小伙伴,是否也和我一样,天之涯,地之角,散落他乡?如若有幸,再次相逢,我们能否从对方悠长的目光里,寻觅到根植于大地的小草般的朴实和坚毅?

忽然被几声刺耳的鸣笛声拉回现实,放眼望去,森林公园附近是一条宽广的水泥路,各色轿车一路呼啸,一路狂飙,奔赴冰冷密集的都市森林。那里人声鼎沸,霓虹闪烁,欲望和名利纠缠不休。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你的内心,是不是也经常袭来阵阵寒流?

我什么都不愿想了,惟愿时光能慢下来,阳光能透过来,啜饮着和煦春风,悠然于天然氧吧,暂且沉醉,沉醉,不问归期,不知归路。

 

                                                            (编辑  牛怀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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