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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园吏庄子如何以漆园漆事应帝王?

来源:《文学遗产》2023年第6期    时间:2024/5/17    点击:207



漆园吏庄子如何以漆园漆事应帝王?

 

张腾宇

 

哲人思想之形成同其人生经历密切相关,庄子也不例外。庄子曾为“蒙漆园吏”的经历对其思想产生了深刻影响,并且在《庄子》中有着鲜明的体现。身为漆园吏的庄子对漆器雕琢相当熟悉甚至颇有切身体会,操持漆园事务且常与匠人打交道构成了其生活世界的重要部分。与此同时,置身于动荡之世,深知民间疾苦的庄子不得不对如何实现“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的时代之问有所思考。

通过对百家之学的批判性思考,他深切意识到,全生葆真才是实现天下大治的关键,而全生葆真的实质在于对天性的保全。为此,他在批判以儒、墨、法诸家为代表的百家众技残生损性的基础上,借漆园漆事以应帝王,通过“雕琢复朴”的隐喻深入浅出地回答了如何全生葆真进而实现天下大治这一重大的时代之问。  

 

一 “朴”隐喻天地万物浑然天成之“性”

在漆园的所见所闻触发了庄子的思绪。当他看到百年之木被雕琢成牺尊而文以青黄时,感到的不是欣然自喜,而是不尽的伤悲。因为他从对朴的雕琢中,看到了对天性的摧残,即便是将朴雕琢成牺尊之类最为贵重、华美的礼器。他指出:“百年之木,破为牺尊,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尊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不难看出,在庄子那里,朴隐喻的是天地万物浑然天成之性,既指物之性,亦指人之性,且重在强调后者。在庄子眼里,朴已然不是只有经过雕琢才能显示自身价值之物。作为自然所就之物,其本身便有存在价值,并有着浑然天成之美。作为“性”的譬指语,朴在庄子那里有了特殊的内涵与意味。朴意味着与“分”相对的“全”,与“伪”相对的“真”,由此也意味着与“人”相对的“天”,与“文”相对的“质”。正因如此,庄子特别重视对“生”“性”的保全,而反对“残生损性”,“苦心劳形以危其真”。他严厉地指出:“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

当然,“朴”作为隐喻并非庄子首创,庄子朴喻的提出曾受到老子朴喻的启发。不过,与老子以朴喻道而重有无之辩不同,庄子以朴喻性而重真伪之辩。老子是史官,负有为侯王建言献策的职责,故其以“取天下”为理想,主要从统治者立场来思考如何实现天下大治;而庄子是漆园吏,官职卑微,近于社会底层,且有着超然脱俗的烂漫气质与艺术心灵,故其以在宥天下为理想,他更在意个体的天性之德,更关心生命的本真之在。庄子本人宁做“曳尾之龟”的说法,更是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点。

 

二 “雕琢”隐喻百家众技残生损性之“伪”

萦绕脑海的时代之问、不绝于耳的诸子争鸣与供职漆园的心得体会,三者巧妙地勾连在一起,促使庄子在以朴喻性的同时创造性地提出两种雕琢之法:一为人之雕琢,一为天之雕琢。在《大宗师》和《天道》两篇中,庄子将鬼斧神工般的自然造化形象地称为“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可谓天之雕琢。而人之雕琢与天之雕琢相对,其特点为以绳墨规矩为标准,以成器致用为目的,喜好矜巧夸能,崇尚文饰之美。这些特点概而言之便是“伪”。显然,“雕琢复朴”中之“雕琢”指的是人之雕琢,隐喻当时以儒、墨、法诸家为代表的治天下之术,换言之即百家众技之伪。

首先,他们以“绳墨规矩”为标准。他们都认为,要实现天下大治,离不开社会规范的制约。有所不同的是,在儒家那里,“绳墨规矩”所隐喻的是礼乐制度和道德规范;在墨家那里,“绳墨规矩”隐喻的是“天志”与“法度”;在法家那里,“绳墨规矩”隐喻的是“刑”与“法”以及“赏”与“罚”。其次,他们以“成器致用”为目的,认为“事求可,功求成”,对物如此,对人亦然。如孔子对宰予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批评;孟子曾言,纵使璞玉价值连城,也定要玉匠加以雕琢。墨子曾言,所谓圣人,即在于能成为有利天下之公器。商鞅也直言不讳地指出,诱以功名利禄是法家的治天下之术。再次,他们崇尚文饰之美。这在儒家那里尤为突出,集中体现于对“文”的崇尚。所谓崇尚文饰之美,是从广义而言的,不仅是指对外在文饰的肯定,更是指对人文教化的肯定。前者与锦衣华服等相关联,后者与人伦秩序等相关联。当然,除道家外,墨家和法家等对儒家崇“文”也有所批评。不过,在庄子看来,诸子追求功名利禄、肯定贵贱尊卑,亦无异于崇尚文饰之美、肯定文教之功。最后,他们喜好矜巧夸能。如孔子自认为是周文王之后礼乐文明的化身,且此属天意,只要天不灭斯文,别人便不能把他怎么样。孟子同样以天命自任,认为若想使天下太平,非他不行。不仅儒家如此,其他诸子亦然。为此,庄子指出:“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

 

三 庄子对“雕琢”之批判

在庄子看来,以儒、墨、法诸家为代表的治天下之术犹如漆园工匠对朴的雕琢,即对天下用斧锯般的刑具去制裁,用绳墨般的律法去杀戮,用椎凿般的刑具去处分,其后果便是残生损性,因此他对百家众技之伪提出严厉而深刻的批判。

首先,庄子批评百家众技以“绳墨规矩”为标准。因为即便是所谓有用之材,经过以绳墨规矩为标准的雕琢,虽可使得方者中矩而圆者中规,却因循规蹈矩、整齐划一而失去了原初浑然天成的个性。其次,庄子批评百家众技以“成器致用”为目的。器之为器,在于其利,因其有用。他们对“用”的崇尚,使得原本浑然无别的人或物之间出现了贵贱尊卑之别。由此会使得人们见得而忘形,见利而忘真,忽视甚至否认了个体存在的价值。再次,庄子批评百家众技崇尚文饰之美。因为崇尚文饰之美将蔽于“文”而不知“实”,从而迷失于外物而忘却了天性,迷失于浅在表象而忘却了深层内涵,迷失于文饰之美而不见天地之大美。最后,庄子批评百家众技矜巧夸能。庄子指出,真人品行端正而不故意显露,若故意显露、刻意而为,则万物必然失去淳朴天性。

 

四 “复朴”隐喻全生葆真,反其性情而复其初

正因百家众技之伪使原本浑然一体的世界变成了有尊卑贵贱之分、美丑巧拙之别的世界,故而鼓荡人心,使人以物易性,使天下日益陷入动荡不安的局面。庄子形象地将这一过程称为“浇淳散朴”。为此,要实现天下大治,即需要对“浇淳散朴”加以否定而“复归于朴”。而要明白如何无失其性而“复归于朴”,就先要明白百家众技之伪何以可能。对此,庄子特别注意到心与言的作用。因“心”“言”“知”三者相通且具有同构性,故庄子在言“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的同时,亦言“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可见,“复朴”的关键在于对人之雕琢之伪的否定,亦即在于对心知的解构。庄子之所以一再强调“忘”“外”“齐”“丧”等,即缘于此。通过解构心知,可以做到不以故自持而同乎无知无欲,“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值得注意的是,庄子所谓“雕琢复朴”之“复”,是循环往复之“复”,与逍遥游之“游”是相通的,即一种若即若离、顺应自然的状态。复朴不是单向度的复归,也不是对“雕琢”的彻底否定。庄子“不遣是非,以与世俗处”的处世之道就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在庄子那里,“雕琢”与“复朴”是辩证统一的,其“复”以全生葆真、反其性情为指归。

庄子批判百家众技之伪而解构心知的过程,其实正是“以天为师”、师法天之雕琢的过程,亦即扬弃人之伪而师法天之真的过程。《达生》篇的梓庆成鐻寓言最直接也最形象地体现了对天之雕琢的取法。这与庖丁解牛寓言异曲同工,旨在希望统治者师法天之雕琢,而自觉扬弃人之雕琢,取法顺乎民性、为而不为的道术,使天下皆能全生葆真,进而实现天下大治。

 

文章原标题:庄子“雕琢复朴”隐喻发微

全文详见《文学遗产》2023年第6期

责任编辑:李科

 

张腾宇 1988年生,山西长治人,杭州师范大学哲学硕士,华东师范大学哲学博士。现为上海应用技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先秦道家哲学研究。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庄子知论发微:以‘雕琢复朴’隐喻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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