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22/11/5 点击：877
庄子的凤凰精神
王国良
庄子思想中有一种非常重要的精神，即凤凰精神。凤凰精神是高飞远举的精神，是品性高洁的精神，是淡泊名利的精神。凤凰精神还成为吉祥和平的象征。
一、庄子与凤凰据《庄子·秋水》记载，庄子见惠施时，曾经以凤凰自喻：“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 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 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 , 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 惠施在魏国做丞相的时候，庄子前去见他。有人对惠施说“庄子来，是要代替你做丞相。”于是惠施感到 恐慌，在国内搜寻庄子，搜了三天三夜。庄子去看他，对他说：“南方有一种 鸟，你听说过吗？鸟的名字叫鹓鶵， 鹓鶵能够从南海飞到北海，不是梧桐 树它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它不吃， 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饮。有一只猫头 鹰捡到腐烂的死老鼠，鹓鶵刚好飞过 上空，猫头鹰仰头望之，怪叫一声：‘吓’！现在你想用你的梁国（魏国） 来吓我吗？” 根据《战国策》《吕氏春秋》等记载，惠施确实做过魏国（梁）的宰相。庄子确实去 过魏国。在这一节文字里，庄子把自己比作高洁的鹓鶵，把眷恋腐鼠（丞相权位）的惠施比作阴森森的猫头鹰。鹓鶵是凤凰的一种。“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黄 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艺文类聚·卷 九十》）。《应帝王》里说的“莽眇之鸟”，也与凤凰相似：“乘夫 莽眇之鸟，出于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 凤凰精神代表庄子的精神、庄子的人格、庄子的境界。
二、凤凰高飞远举的精神庄子以凤凰自喻，表达了凤凰的三种精神。一是高飞远举的精神。 南方有鸟，其名鹓鶵，“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凤凰从南海飞到北海，一飞冲天，志在千里，具有高飞远举的精神。与庄子精神有继承关系的《淮南子·览冥训》说： “凤皇之翔至德也，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凤凰翱翔于万仞之上，出于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庄子曾经展示鲲鹏从北冥飞往南冥，凤凰精神与鲲鹏精神紧密联系。鹏即是凤，“《说文》 云朋及鹏，皆古文凤字也，朋，鸟象形。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鹏为朋党字。”（王先谦：《庄子集解·庄子集解内 篇补正》：第 3 页）方以智说：“鹏即凤，讹为鹏。”（《方以智全书·第四册》：第 313 页）。古人对于凤与鹏，经常互用通用。宋玉《对楚王问》：“凤皇上击九千里， 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宋玉说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非蕃篱之鷃雀能比，在庄子《逍遥游》里，这恰恰是说鲲鹏展翅：“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 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 负青天，”由此可见，古代凤凰与鲲鹏可以互联通用，凤凰精神与鲲鹏精神互联互通。
三、凤凰品性高洁的精神凤凰的第二种精神是品性高洁的精神。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 , 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凤凰只愿意栖息在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上，只吃清洁的竹食，只饮甘甜的泉水，视权势地位如腐 鼠烂鱼，远离尘世喧嚣，不与庸俗市侩同流合污，志向高远，奋发向上，洁身自好，品性高洁。贪恋权势地位的卑琐的鸱鸮们无法理解凤凰的高洁品格高远志向，把凤凰看成与自己一样心胸狭窄的竞争对手，企图通过恐吓手段威胁凤凰，可笑其不自量力。庄子笔下的许多理想人格大多具有品性高洁的精神，藐姑射之山的神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逍 遥游》）。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蓬户不完，褐以为塞，上漏下湿，但原宪依然“匡坐而弦歌”；“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 曳縰而歌，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让王》）庄子在这里虽然以两个孔子弟子举例，但主要是用来表现他心目中的品性高洁的精神。
四、凤凰淡泊名利的精神
凤凰的第三种精神是淡泊名利的精神。庄子自比凤凰，凤凰视宰相的权势地位如腐鼠，充分表现凤凰淡泊名利的高贵精神。庄子笔下的许多理想人格多具有淡泊名利的精神。许由不愿为帝王：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 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逍遥游》）还有神人“死生 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淡泊名利，并不等于不做事，但建大功、立大业是为了天下，并不是为了一己名利。神人修道悟道养心养神，是要化育万物，惠及群生，他要做的大事业，就是要万物和谐，五谷丰登。庄子是要泽及天下，功盖天下，但不愿要人知道，不愿要人感谢，“不知其谁氏”，《徐无鬼》：“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这种高远的境界，这种伟大的情怀，就是凤凰精神，就是庄子的志向，庄子的境界。从古以来，中国人民就普遍喜爱凤凰，庄子在此基础上提炼出凤凰三种精神。凤凰集南岳，奋翅腾紫霄。 凤凰精神与鲲鹏精神、鸿鹄之志一起，在中华文化绵延不绝的传承发展的历史过程中起到和平向善、奋发向上的积极作用。此外，凤凰还体现吉祥和平的精神。《尚书·虞夏书·皋陶谟》篇可能是最早记录凤凰的中华典籍。书中记载大禹治水后，举行庆祝盛典记叙功德，由夔龙主持音乐歌舞盛会，群鸟百兽在仪式上载歌载舞。最后，凤凰也来配合——“萧韶九成， 凤皇来仪”。大禹治水成功，天下和平，五谷丰登，凤凰也来配合。《诗经·大雅·卷阿》对凤凰有雅丽庄敬的赞颂：“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据说西周兴起时，凤鸣岐山，西周之时将凤鸟视为神奇的吉祥鸟，西周器物特别是南方器物上凤鸟纹越来越多，凤鸟形象越来越高大、伟岸。从那时起，凤凰在中华文化史上成了和平祥瑞的象征。从汉唐到宋明，凤凰一出，天下和平。飞来五色鸟，自名为凤凰。千秋不一见，一见国运昌！
（作者系安徽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庄子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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