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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庄子》札记七则

来源:网络    时间:2022/10/20    点击:738



读《庄子》札记七则

 

蔡伟

 

内容提要《庄子》作为道家的重要典籍,我们在读《庄子》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产生了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共有七则: 其中一“樊然淆乱”、二“导大窾”、三“豫通”、六“蚁丘之浆”、七“坚而缦”是讨论假借方面的问题;四“耒耨之所刺”、五“运物之泄”是讨论校勘方面的问题。

关键词 庄子文本讨论假借校勘

《庄子》作为道家的重要典籍,“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鲁迅《汉文学史纲要》)。因而被人称之为“文学的哲学,哲学的文学”,是非常值得反复阅读的经典作品。

我们在读《庄子》的过程中,除了吸收历代研究者的正确意见外,也积累了一些问题和不成熟的看法,现在写出来,以供读者批评指正。

一、 樊然淆乱

《齐物论》曰:

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

《经典释文》:“樊音烦。”成玄英疏:“樊乱纠纷,若淆馔之杂乱。”南宋林希逸《庄子鬳斋口义》认为“樊然,纷然也”,可从。

“樊”为奉母元部合口三等字,“纷”为非母文部合口三等字,古音相近,故字义亦相近。《淮南子·泰族》有“此使君子小人,纷然淆乱”语(1)何宁《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1410页。、《汉书·艺文志》有“诸子之言,纷然淆乱”语(2)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701页。,并可以为证。

二、 导大窾

《养生主》曰:

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却、导大窾,因其固然。

“导”字《经典释文》作“道”。颇疑“导”或“道”皆当读为“捣”。导、道、捣古音并属幽部,声母则一为定母,一为端母,古音极近。“捣”与“批”同义,都是“击”的意思。

前贤已经指出,《史记·孙子列传》“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鬭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3)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2015年版,第2633页。,其中“批亢捣虚”之“亢”当读为“康”,亢、康古音同。《礼记·明堂位》“崇坫康圭”,郑玄注曰:“康,读为亢龙之亢”,是其例也。“康”亦虚也。《诗·小雅·宾之初筵》“酌彼康爵”,郑玄笺:“康,虚也。” (4)唐文编著《郑玄辞典》,语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71页。《尔雅·释诂下》作“阬”“漮”,《方言》卷十三作“ ”。批亢(康)、捣虚互文耳(5)参郝懿行《尔雅义疏》,收入朱祖延主编《尔雅诂林》(上卷一),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417页;又尹桐阳《尔雅义证》亦有相类似的意见,见朱祖延主编《尔雅诂林》(上卷一),第418页。

我们认为《庄子》之“批大却(隙)、导大窾”与《史记·孙子列传》言“批亢捣虚”文义相近。

三、 豫通

《庄子·德充符》曰:

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却,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

“使之和”之“和”即“滑和”之“和”,指“天和”,《淮南子·俶真训》“交被天和”,高诱注:“和,气也。”“滑和”一词,习见于道家文献,其见于《淮南子》者:

圣人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原道训》)

生寄也,死归也,何足以滑和。(《精神训》)

然而羞以物滑和。(《齐俗训》)

其见于《文子》者:

不以物滑和,不以欲乱情。(《道原》)

故圣人不以智役物,不以欲滑和。(《道原》)

无益于性者不以累德,不便于生者不以滑和。(《九守·守易》)

古书中“和”与“神”也往往相对为文,如《淮南子·俶真训》:“是故目观玉辂琬象之状,耳听白雪清角之声,不能以乱其神;登千仞之溪,临蝯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 (6)何宁《淮南子集释》,第109~110页。又如:

《庄子·知北游》:“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

《淮南子·道应训》:“正女形,壹女视,天和将至;摄女知,正女度,神将来舍。”

《文子·道原》:“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正汝度,神将来舍。”

《文子·九守·守朴》中有与《庄子》相近的语句,曰:

使精神畅达而不失于元,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即是合而生时于心者也。

《淮南子·精神训》作:

使神滔荡(7)“滔荡”当读为“条畅”。而不失其充,日夜无伤,而与物为春,则是合而生时于心也。(8)何宁《淮南子集释》,第527页。

对比《庄子》《文子》和《淮南子》,可以知道,《庄子》的“豫通”是一固定的词语,应当连读。故《庄子》此句当读为“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豫通”即“畅通”。“豫”为以纽(即喻四)开口(9) “豫”字中古音为合口,上古音当属开口,参看王力《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一册),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112页。三等鱼部字,“畅”为彻纽开口三等阳部字,鱼、阳二部为阴阳对转。“豫”“畅”相通,犹“序”与“象”、“予”与“阳”、“序”与“庠”之相通(10)参杨树达《古音对转疏证》,收入《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31~132页。

综上所述,“使之和豫通”,应该就是“使其和气畅通”的意思。《庄子》此句郭象注说“苟使和性不滑,灵府间豫”,尚得“和”字本义,至成玄英《疏》乃云“体穷通,达生死,遂使所遇和乐,中心逸豫”,始以“和乐”释“和”。一些今注本读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 (11)曹础基《庄子浅注》,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82页。,或“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 (12)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72页。,又把“和豫”或“和豫通”,看成一个词。如曹础基先生注:

“和豫”,和顺逸乐。(13)曹础基《庄子浅注》,第83页。

陈鼓应先生注:

“和豫通”,谓安适通畅。“和豫”也就是和乐。(14)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第176页。

显然都不可从。又郭象释“豫”为“闲豫”、成玄英释“豫”为“逸豫” (15)郭庆藩《庄子集释》,中国书店1988年版,第28页。,皆非是。

四、 耒耨之所刺

《胠箧》曰:

网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

“刺”疑當爲“剌”,字之誤也。“剌”當讀爲列。“剌”“列”古音同在月部,聲紐同爲來母。“剌”之通“列”,猶出土文獻以“剌”爲“烈”,如金文“剌考”,經典通作“烈考”;又如清華簡《祭公之顧命》簡8“以余少(小)子颺(揚)文武之剌(烈),颺(成)、康、卲(昭)宔(主)之剌(烈)”,皆其例也。“布”“列”皆爲陳設之義(《廣雅·釋詁一》“陳、布,列也”)。“網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剌-列〉”,上下屬對,文義相近。《淮南子·本經訓》有“網罟無所布,耒耨無所設”(16)何寧《淮南子集釋》,第600頁。,語即本於《莊子》,尤爲顯證。

五、

《山木》曰:

飢渴寒暑,窮桎不行,天地之行也,運物之泄也。

《釋文》引司馬云:“運,動也;泄,發也。”章太炎認爲“運”借爲“員”,員物猶言品物。(17)轉引自王叔岷《莊子校詮》(下册),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752頁。“運物”疑當作“邁物”。“邁物”即“萬物”。出土文獻如金文中借“邁”爲“萬”者習見。如《叔尸鐘》“女考壽邁年”,《小克鼎》“邁年無彊”,《噩侯鼎》“其邁年子孫永寶用”,《九年衛鼎》“衛其邁年永寶用”,《秦公簋》“邁民是敕”等(18)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759頁。

古書恒以“天地”“萬物”相對爲文。如《莊子·德充符》“官天地,府萬物”,《秋水》“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天下》“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又《荀子·解蔽》“經緯天地而材官萬物”;《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等等,皆可以爲證。

六、 漿

《則陽》曰:

孔子之楚,舍於蟻丘之漿。其鄰有夫妻臣妾登極者。

《艺文类聚》卷八十二《菰》下、《太平御览》卷九百九十九《百卉部六》引《庄子》并作“孔子之楚,舍于蚁丘之蒋”。又《释文》引李曰“卖浆家”、司马曰“谓逆旅舍以菰蒋草覆之也”。

“浆”“蒋”疑皆当读为《诗·大雅·皇矣》“在渭之将”之“将”。毛亨传曰:“将,侧也。”郑玄笺曰:“将,边也。”“蚁丘之浆(将)”犹《庄子·山木》之“雕陵之樊”也(案: 樊,边也。《庄子·则阳》“冬则擉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释文》:“樊,音烦,李云:'傍也。'”《淮南子·精神训》“体本抱神,以游于天地之樊”,高诱注:“樊,崖也。”)。

《左传》定公八年记载阳虎作乱出奔,云“舍于五父之衢,寝而为食”,其中的“舍于五父之衢”与“舍于蚁丘之浆(将)”文例完全相同。可见把“浆”“蒋”读为当边侧讲的“将”,至少从语法上是比较合适的。

“登极”之“极”,成玄英《疏》:“极,高也。”案此“极”字即“登峰造极”之“极”,这里是指蚁丘的最高处(19)参杨柳桥《庄子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435页。

综上所述,《庄子》这段话的意思是说:

孔子到楚国去,舍息在蚁丘的边侧。而蚁丘边上的邻近本来有居住的夫妻和奴仆们却全都登上了蚁丘之巅。

七、 坚而缦

《列御寇》曰: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懁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钎。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

案敦煌写卷P.4073《文子》有“是以器械不恶,軄事不宁也”,萧旭先生指出“宁”为“曼”形误,他说:

写卷“恶”字残存下“心”部,据今本《文子》录,《淮南子·主术篇》作“苦”。“苦”同“楛”,粗恶不坚固也,与“恶”字同义。軄,今本《文子》《淮南子》作“职”,《玉篇》:“軄,俗'职'字。”宁,今本《文子》作“慢”,《淮南子》作“嫚”。高诱注:“苦读盬。嫚,捕器,嫚读慢缓之慢。”张双棣曰:“'嫚'绝无'捕器'之训。高注'嫚读慢缓之慢',是释嫚为慢,即懈怠之义。'捕器'与此义无涉,恐为传写窜入。” (20)今按: 捕疑即“不牢”二字之讹误。又此处“不牢”及《淮南子·时则训》“工事苦慢”,高诱注:“慢,不牢也”,“牢”皆当为“坚”,《淮南子》一书,因避隋炀帝讳,故“坚”字多改为“牢”,如《淮南子·兵略》“非有牢甲利兵”,日本藏古钞本作“坚”(参何宁《淮南子集释》,第1063页),《泰族》“夫矢之所以射远贯牢者”,《群书治要》引作“坚”(参《淮南子集释》,第1384页),又《兵略》“不击填填之旗”,许慎注“填填,旗立牢端貌”,“牢”亦当作“坚”,《篆隶万象名义》“阗”字有“旗上〈立〉坚端也”之义训(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106页),即本《淮南子》许慎注,是其证。所说并是也。《淮南子·时则篇》:“工事苦慢。”高诱注:“苦,恶也。慢,不牢也。”“不牢”即“怠缓”义之引申。“苦慢”或作“楛僈”,《荀子·荣辱》:“其定取舍楛僈。”杨倞注:“楛,恶也,谓不坚固。”或倒作“僈楛”,《荀子·富国》:“芒轫僈楛。”杨倞注:“僈与慢同。楛,不坚固也。”“楛僈”“僈楛”即《淮南子》之“苦慢”“苦嫚”,僈亦读为慢。葛刚岩曰:“'宁'与文义不称,当作'慢'。或'宁'为'儜'之缺致。儜,庸劣也。”后说不安,“宁”为“曼”形误。(21)萧旭《敦煌写卷〈文子〉校补》,《学灯》2010年第1期。

案萧旭先生文中所引的古书,其中的“缦”“慢”“嫚”“僈”都是不坚固之义,也就是“脆”的意思。

又《肩水金关汉简(壹)》简73EJT4∶86有“绳或短小缦恶□”语(22) 《肩水金关汉简(壹)》,中西书局2011年版,第88页。,所云“缦恶”也应是不坚固的意思。我们现在再来看《列御寇》“有坚而缦,有缓而钎”这句话,其中的“缦”字很明显也应该理解为“不坚固”或“脆”的意思。

俞樾《诸子平议》认为“缦者慢之假字,钎者悍之假字。坚强而又惰慢,纾缓而又桀悍,故为情貌相反也” (23)俞樾《诸子平议》,台北世界书局1958年版,第223页。,俞氏以“慢”为“惰慢”,以“桀悍”释“悍”,皆非是。陆德明《经典释文》:“钎,急也。”可从。字又作“悍” (24)参宗福邦、陈世铙、萧海波《故训汇纂》,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794页。

 

* 本文为安顺学院2016年度博士基金项目(asubsjj201701)“《文子》校读”的成果。

中图分类号B2

[作者简介]蔡伟(1972— ),男,辽宁锦州人。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毕业,现在贵州安顺学院图书馆工作。主要从事训诂学、校勘学的研究,曾在《中华文史论丛》《中国典籍与文化》《简帛》《中国简帛学刊》发表学术论文若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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