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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梦境,两种进路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19/3/25    点击:1225



一重梦境,两种进路

——试论笛卡尔“我思”(cogito)与庄子“物化”观念之分野

                                            邱乐

 

摘要:梦境是笛卡尔与庄子精神世界的重要灵感来源笛卡尔与庄子的梦境在梦中之真、梦醒之疑、诉诸本体等方面有其相通性,这是一重梦境。而在真理与生活、不疑与觉醒、“我思”与“丧我”等方面呈现出两种进路。通过对比梦境、现实之后的“我思”(cogito)与“物化”,这两大东西方哲学中的核心概念,可以从细微处、从深层觉察出东西方文化的不同进路,同时也可以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提供某种思想借鉴。

 

关键词:“我思”、“物化”、“分野”

 

西方近代哲学的奠基人笛卡尔提出了“我思故我在”(cogito,ergo sum)这个著名的命题这个命题的得出,起源于梦境对于笛卡尔的启发同样,梦境是构成庄子精神世界的一大要素,也是他重要的灵感来源“庄周梦蝶”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哲学史上最具有哲学意蕴的梦境,由此阐发的“物化”观念也是道家哲学中最核心的概念。尽管笛卡尔和庄子有地域时代等等差异然而就梦境来说,笛卡尔之梦与庄子之梦有相通之处。

一.一重梦境

   (一)梦中之真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命题的提出,其出发点是基于梦境的真实性的思考。“我为人,因此有睡觉的习惯。并且常在梦中见到一些东西,和那些疯子醒着的时候所看见的完全一样,有时候还更加不可思议。我夜里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在此处,穿着衣服,靠在火炉旁,虽然我是光着身子睡在床上。”同样的庄子在《齐物论》中说: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东西方两大哲学家庄子和笛卡尔都认为,人在梦中的时候,所觉知到的是不存在真实性的怀疑难题的。

   (二)梦醒之疑

所有对梦境的真实性的怀疑发生在梦醒之后 “最后我还考虑到,我们醒时心里的所有那些思想在睡着时也照样可以出现,而那时却没有一样是真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下决心认定,那些曾经进入我们心智中的东西也统统跟梦里的幻影一样不是真的。”这是笛卡尔对梦境真实性怀疑之后的反思。而庄子说: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同样也是对庄周之梦与蝴蝶之梦真实性的怀疑。只有在梦醒之后,梦境与现实对照之后的反思,才有真与幻的怀疑。

(三)诉诸本体

笛卡尔认为,一个人可以怀疑自己梦境的真实性,可以怀疑感官所看到的一切的真实性,然而唯一不能怀疑的就是我在怀疑,因为此时可以确定自我思想的存在。“怀疑”本身是一种思想活动。而这个正在思想着、怀疑着的“我”同样也是一种思想的活动。笛卡尔说:“正当我企图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同时,我发现:有些东西(对于我的怀疑)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那个正在思维的我”!由于‘我思故我在’这个事实超越了一切怀疑论者的怀疑,我将把它作为我所追求的哲学第一条原理。”然而,笛卡尔在确认主体的第一性时,同样造成了主客对立“二元论”的后果。按照这种思路如何调和“心物二元论”成为了一个难题。确认物质的实在性,必须诉诸于他者。必须先证明“上帝的存在”。而上帝的存在同时也是“我”的存在和“物”的存在的保障。

“物化”是庄子哲学中一个核心观念,初次出现在《庄子·齐物论》的结尾。通常我们多是从庄子哲学相对主义、不可知论的特点这一背景下来把握它。陈鼓应把物化理解为“物我界限消解,万物融化为一”。“消解”“物我界限”、“融化”万物为“一”,显然是人的一种作为、努力。并且,既是“消解”,说明物、我已经有界限存在;既要“融化”,说明万物确是或曾是不“一”的。这是题中已然蕴含着的前提话语。因此,这种“物我界限”、“万物不一”是“物化”的起点和条件,“化”是途径、过程,“物化”则又是目标和结果。“物化”概念提示我们去把握“物我关系”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的转换这一关节点。  然而庄子的哲学不能被简单地理解成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庄子并不要是要肯定各种相对的观点,而是要超出各种自以为是的物论,抛却各种成见,达到“照之于天”“莫若以明”的境界。”在这里,主体的对于物的各种认知都是有限的,“天”是更高一层的主体,而“人”只需“照之于天”就能止争,达到“齐物论”的理想境界。

笛卡尔搬出上帝来作为“二元论”的救急神,上帝创造了一切。上帝是心与物的桥梁。上帝钦定世间万物的秩序,上帝确保不会有超越秩序的事物。在笛卡尔这里,上帝实则就是自然。而庄子所说“照之于天”某种程度上也是把自然提到了最终本体的高度。在这一点上,东西哲人的思想是相通的,用庄子的话来说就是“道通为一”。

二.两种进路

(一)真理与生活

笛卡尔之所以在西方近代哲学史上如此重要,就在于他在认识论上所做出的贡献。知识是笛卡尔关注的核心问题。笛卡尔用怀疑的方法来审视一切观点,是因为他要从纷繁复杂的各种意见中找到一条真理之路。他要为知识找到一条原理,找到一个稳固的地基,从这个基础开始建构整个知识的大厦。“我思故我在”(cogito,ergo sum),从怀疑到不可怀疑,只因“我”在思想。这个原理与其说推论出来的,不如说是对于确立主体第一性的另一种宣言。也就是说思想或者认识,必然有一个主体。主体是认识的原点。确认主体在认识中的第一性,并不是说要否定客体的实在性。笛卡尔是肯定心外有物的。他认为,真理就是观念与实际的符合。这是真理融贯论。但是,他对于逻辑、推理、理性的推崇,最终导致心物分离、不可调和。

庄子怀疑的出发点和立足处都不仅仅是知识和认识论的问题,而是人生的真实生活何以可能,什么是人值得追求的生活之路的问题。我们所相信并赖以依存的现实世界到底是唯一可靠的吗?“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与”?孰真孰假?梦境的分离剥层呈现了世界的奇幻,扑朔迷离。我们习以为常的“本来世界”只是我们认识能力范围内的假定,另一个层面到底是不是真实的生活,庄子是带着怀疑的眼光,我们无法证明,但可以思考存疑。怀疑为智慧打开了门路。试想现在,我们真的找到了终极实在和终极价值吗?我们现在的身体、财富、荣誉、创造、一切的经验,是不是也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创造者安置在我们心里的一个“梦”呢?几千年前,庄子就怀疑过自己成为蝴蝶的一个“梦中人”,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是有限的存在,我们无法超越这个现实世界来看自身,我总是“经验着的我”。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是未知的。“实在”是什么?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依然是询问的过程,也许这上下求索的态度正是一种生活意义所在。

(二)不疑与觉醒

笛卡尔的梦导出的怀疑,是基于关于知识4条规则:“1.除了清楚明白的观念外,绝不接受其他任何东西;2.必须将每个问题分成若干个简单的部分来处理;3.思想必须从简单到复杂;4.我们应该时常进行彻底的检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东西。这种没有疑问的简单明白的哲学基础需要用怀疑的目光来打量,追寻第一哲学的所在。”可以说,清楚明白、普遍性等逻辑性的是笛卡尔所强调的怀疑的出发点。唯一不可怀疑的就是我在怀疑,这样一个结论实际上可以表述为,怀疑是思想的一种属性,思想是我的一种属性。与其说从怀疑推导说有一个“我”,不如说怀疑是“我”的一种属性。所有强调逻辑的方法,实质上都是强调分析方法。都是从普遍到特殊,从范围大到范围小的推论,所以具有确定性、明晰性。

而庄子的怀疑体现的是顿悟的跳跃性。庄子的梦所导出的怀疑,是基于对梦之真伪怀疑的不断跳跃。“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子要从对梦的真实性的怀疑,达到对人生的觉醒。

但是,如果像梦幻论者所声称的,清醒本身不真实,又怎能判断梦中感觉的虚假性呢?就是说,你现在据以判断真假的立场必须是清醒的,否则就自相矛盾了。

然而“人生只是一场梦”,必须面对这么一个指控:“当你说生活是一场梦时,你的这一言说本身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呢?你如何确定你的立场的真实性呢?”

对梦幻论的这种自相矛盾,庄子已有充分的认识,所以他以“吊诡”的方式加以揭示(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当然对于彻底的怀疑主义者,“梦”的论证方式是无法反驳的。因为这可以无限后退,就像庄子所说的“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

但是,庄子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玩文字游戏,而是寻求一种终极性的指向,即:仅仅揭示“吊诡”是不够的,还要进一步证明有更高一层的认识和精神境界那就是觉醒,如“大圣方有大觉”、“圣人不由,照之于天”。

(三)“我思”与“丧我”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理性主义的方法论,最为重要的结果就是近代哲学对主体性的确立整个西方的近代化进程可以说,就是根源于“我在”也就是主体性的确立。理性主义是西方思想解放的灵魂,理性主义推动了科学主义,为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哲学支持。笛卡尔对于主体性的确立,为现代哲学奠定了基础,西方近代哲学一直追求个人“主体性”的可靠性.

庄子说“吾丧我”(《齐物论》),两个主体的表达词语“吾”与“我”,我忘记了我自己,处于忘我的至高境界。说“相忘以生”(《大宗师》),意即要忘却自己是活着的,忘却生命的存在,要消弥自我意识,消弥生命意识。在“无生命”状态中,感觉不到自我的意识,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这就是“无待”。是“死”的状态,亦即通过“心斋”与“坐忘”完成了“梦死”。与对“死”的直接经验(在这里,“死”是真实生命的实际终结)相比,“梦死”方法的特点在于有“进”有“出”:进入了“死”的状态还能再回到“生”的状态,“梦”后还可“觉”。因此,“梦死”的功能在于积极能动地、富有成效地沟通生死,而不是终结生命(如对“死”的直接经验的功能)。当从“死”的状态回到“生”的状态,从“梦中”回到“觉”(醒)时,“死亡”便已由“未知”变为“已知”,对死亡的恐惧因此也立刻得到解除。在这个意义上,“梦死”完成了对生命的更新。所以,“梦死”不是生命历时的暂停或跳跃,而是认识论意义上的回归,是对生的超度。庄周梦蝶通过生死的交流,最后回归到生的原点,生,周可以梦见蝴蝶;死,蝴蝶梦见周。生,是一个明确的阶段;死,是未知的阶段。生,是经验的;死,是超验的。向死求生,生更可贵。醉生梦死,梦死才能醉生,陶醉于生。

三.分野之源

为什么同样是梦境,同样是怀疑,同样是诉诸终极主体;庄子和笛卡尔最后的指向在主体性、真理性等方面出现截然不同的风貌呢?这种文化内核上的差异分野之源在何处?

这种差异首先就是体现在方法的侧重上,笛卡尔重逻辑的分析,而庄子重觉醒的体悟。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在怀疑的思中建立了科学之路,涌发了启蒙思想,从他的认识论出发,笛卡尔建立了理性主义的方法论。笛卡尔的理性主义,也为我们从事科学研究、技术制度创新,提供了方法论上的指导和借鉴。笛卡尔创立了以一般数学为基础、以普遍怀疑为起点、以直观和演绎为内容、以分析和综合为表现形式、以列举或归纳为补充的方法论体系,可谓独树一帜。

庄周梦蝶的哲学思维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体悟方式,我们的文化思维是天才式的灵感喷发。庄周梦蝶的“物化”之境,意在展现一种审美意境中的生命感悟,在心随“物化”、物我玄冥的开放心境中感悟“道通为一”的生命本相。郭象注:“夫觉梦之分,无异于死生之辩也。今所以自喻适志,由其分定,非由无分也。夫时不暂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梦,于今化矣。死生之变,岂异于此,而劳心于其间哉!方为此则不知彼,梦为胡蝶是也。取之于人,则一生之中,今不知后,丽姬是也。而愚者窃窃然自以为知生之可乐,死之可苦,未闻物化之谓也。”这是从时间的流逝性及生死的相对性角度解释庄周梦蝶的人生哲学意味。 

徐复观认为,庄周梦为蝴蝶而自己觉得很快意(美)的关键,在于“不知周也”一语上。如果庄周梦为蝴蝶而仍然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则必生隔膜计较之心,那样便很难“自喻适志”。“不知周”也就是“物化”,因为“不知周”,所以当下的蝴蝶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生命世界的全部。故其言:“惟有物化后的孤立的知觉,把自己与对象,都从时间与空间中切断了,自己与对象,自然会冥合而成为主客合一。……此时与环境、与世界得到大融合,得到大自由,此即庄子之所谓‘和’,所谓‘游’。”从审美的意义上,我们尽可以像徐复观那样想象庄子之梦是多么愉悦,然而“美”和“审美”或多或少总带有理想色彩,它并不等于现实。其实庄子的“物化”,作为一种思维方式或生活态度,也就是《人间世》篇中所说的“心莫若和”,它与“形莫若就”是一个问题的内外两面。“心”的超越与“形”的迁就牵连在一起,是人的生命存在中的一种无奈。关于庄周梦蝶的意义,王博说:“《齐物论》以一个美丽的梦来结束是颇具意味的……也许,齐物只是一个梦中才可以实现的理想。只要是醒着,你就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区分,并情不自禁地身陷其中。这才是真正的吊诡。”但是,“梦”又总归有超越现实的一面。此处庄子所做的奇幻瑰丽的蝴蝶梦,与孔子将精神指向政治并为之叹息的“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的梦想不同,其独特之处在于它以怪诞吊诡的方式,穿透生命世界深层的“物化”本质,感悟“道通为一”的生命本相,把人们从现实的物我对立、“心”为“形”役的焦虑痛苦中拯救出来,还原其本真生命体验和精神自由。这就是“齐物”!

 

 

 

     (作者系亳州市委党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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