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展示
主页:详情展示

以“有待”为“无待”的思想路径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22/3/19 17:12:00



“有待”为“无待”的思想路径

杜世超


    摘要:庄子“逍遥”思想脱离了“有待”的境界,是为形上的崇高的精神境界,然而世间万物皆有所待,需明晰一条通往“无待”境界的路径。通过分析精神层面与现实层面的“有待”与“无待”,探索出了以“有待”为“无待”的平行路径。此种路径既不离“道”之本体,又不离“无为”之用,是现实通往精神境界的合理路径。此种路径是以“有待”为“无待”,以“世间为出世间”,以精神上“逍遥自由”的境界感受万物,以现实中“游刃有余”的姿态行于世间。

    关键词:有待;无待;逍遥游;游刃有余

 

 

《庄子》一书中,通过对《逍遥游》篇的描述,奠定了其自由思想的基调,彰显了庄子对崇高精神境界的追求。其思想围绕“有待”这一概念展开,以脱离“有待”的束缚,追寻“无”的境界,最终实现精神上的“逍遥”。而“有待”与“无待”的思想早有学者著书立说,大多将其分离开来探讨,即使结合在一起看,也是在探究如何脱离“有待”之境界,以达“无待”之境界。

庄子所追求的是崇高的精神境界,于当今时代观之,个人精神世界的进步难以离开现实世界的进步,唯有明晰“有待”之中“待”的指向,方能更好地顺应所待之物,以“有待”为“无待”,在“逍遥游”的精神境界下做到“游刃有余”于人世间,实现以世间为出世间的精神思想。

一、“有待”“无待”的指向

庄子的思想中,“有待”与“无待”成为研究其“逍遥”思想的重要线索,然而《庄子》一书种并未提及“无待”这一思想,“有待”与“无待”的对立也是后人的注解中加以区别的。因此我们先回归于《庄子》原本中来分析“有待”这一思想: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竟,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1]

《逍遥游》篇中以宋荣子、列子为例,讲二人虽已有超然之态,但仍是有所待,二人已是如此,作为普通人更是被诸多事物所束缚。由此观之,世间万物皆处于“有待”之境界,因此庄子才提出“逍遥游”,然而“逍遥”的境界是精神上的崇高境界,事物所“有待”的是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所以由“有待”入“无待”的过程不是一条直行的线路,而是两条平行的线路。

庄子讲“有待”,是一个万物有所依存的状态,而这种依存会对人的精神产生一种束缚,同时对人的行为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唯有不被外物所累、超脱于物的限制才能“逍遥”。庄子的自由是精神境界上的自由,无形之物有待于有形之物之中,精神上的“逍遥”寄托于肉体之上。

“有待”中“待”所指向的是以“己见”观外物之时与事物之间所产生的关联,此种关联使得“物”与“我”之间互相干扰、牵连,从而互相影响着。庄子“有待”思想指向的有形之物众多,而超脱这些有形之物所采取的手段并不是只有抛弃这一种方式,凌驾于有形之物也未尝不是一种新解。此处所说的“凌驾”指的是不被外物所局限,以超高的精神境界理解和顺应万事万物,通过对事物的了解以及自身的修养来达到对事物的合理驾驭。

庄子的思想沿袭了老子的思想,所以其“无待”的思想境界中也包含着一定的“无为”思想。因此从“有待”到“无待”的过程也是一个“反”的过程。

“无待”是由郭象在对《庄子》一书注解中提出的:“故有待无待,吾所不能齐也;至于各安其性,天机自张,受不自知,则吾所不能殊也。夫无待犹不足以殊有待,况有待者之巨细乎!”[2]郭象认为“有待”与“无待”不可齐同而论,事物各有天性所在,归于天性,顺从自然即是逍遥[3]。此种注解是否正确诠释了庄子的思想,我们难以定夺,但是郭象与庄子皆从万物之自然本性出发,以此来阐释“无待”的思想境界。

“无待”侧重于万事万物的自然本性,“有待”则侧重于事物在发展过程中的变化,此种变化无论是向好的一方面还是不好的一方面,都是一种依存于事物的一种发展变化。“无待”思想中,事物要归返于天性,顺从于自然,而其中的思想就是道家特有的“自然无为”思想,同时“有待”通往“无待”的通道也是在“反者道之动”的运作下前行的。“反”在此处解为“归返、返回”,即事物回归于本性,抛去精神上的束缚,不被外物所限制。

庄子认为:“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庄子·逍遥游》)“无待”的境界就是能够顺应自然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以游于无穷的境域,就没有什么可依的了。从“道”的思想来看,庄子秉承“无为”的思想,主张万事万物遵循自然本性,这一思想在《齐物论》中也有所彰显。老子提出“无为”之说,是看尽了当时战乱、利益等带来的纷争,提倡人们去除这些外在的欲望,以一种天性的姿态生息。在庄子这里,也提倡不被事物所累,开始寻求真正自由的境界,即“无待”的思想境界。

然而庄子的“无待”境界是一种精神思想境界,是以一种崇高精神对现实产生一定的影响,并非超脱于世间而存在。因此,需明晰“无待”思想在精神境界中的发展,以及在现实世界的作用,并将二者合理结合对待,不能割裂来看。

、以“有待”为“无待”的平行路线

从《庄子》一书来看,“有待”是一种万事万物难以脱离的状态,可以认为是人世间的必经之路,而“无待”则是向往和追求的目标,是通往自由的最终之路。“有待”至“无待”的过程,如果以单独的一条路径来看,需剔除外物的束缚,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自由,这是一条由外到内的路径。然而摒弃外物,只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是难以在世间存立的,因此,需从精神与现实两方面来理解“有待”与“无待”的思想。

从精神层面上来看,“有待”指向的是一种对精神自由的束缚,“无待”指向的是超脱世间、归于自然的逍遥。人的精神境界是主观的,因而会被诸多事物所影响,同时每个人的思想不一,也就引起了一些欲望上的纷争,正是这种纷争扭曲了原有的天性,使得人们的思想产生了诸多变化,对世间万物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干扰,也被事物所干扰。而“无待”就是要剔除这种约束,从万物之中抽离出来,再回归于万物之中,与万事万物浑然一体,不以个体的特殊性去看待事物之间的关系,而是以万物一体的思想,归顺自然,并秉承自然规律行事。

从现实层面上来看,“无待”指向了形上的精神自由,“有待”在这一层面上变得难以割舍,是万物皆有的一种现实状态。无形之物需依存于有形之物而存在,因此人的精神难以独立于肉体而存在,人的存在也难以脱离社会而存在。人存于世间必定与万事万物有着诸多关联,因此从现实层面来讲“有待”是必要的,而“无待”也并非是“无所依待”,而是“所待无定”。庄子虽未提出此种概念,但是我们从《逍遥游》篇中便可窥得一二。

“有待”至“无待”的路径,以单一的直行路线来看,是很难在现实生活中实现的,而以两条平行的路线来看,有其一定的合理意义。从精神境界观照现实生活,才可以使得人从“有待”趋向“无待”,虽然依旧是“有待”的境界,但随着其精神境界的开阔,对世间万事万物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和体悟,最终既使不能到达“逍遥游”的境界,但也可以像宋荣子、列子等人那样洒脱。

“有待”既然在现实中无法摒弃,则可以对其加以利用,以“所待无定”的思想对待外物,不固执己见,要时刻关注于事物之间的联系,以及其背后的自然本性,以一种自然无为的态度对待万事万物。通过做到“有待”于物而不拘泥于物,来合理对待不同的事物,从而提升自身的能力和修养,以此来提升自我的精神境界。同时精神境界的提升,又能够使人对事物的看法得以改善,即尝试与以往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不困于事物之中,不困于“己见”之中。

“逍遥游”下的“游刃有余”

“所待无定”来诠释“无待”,则是以“有待”为“无待”,通过理解所待之物并遵循其自然天性,最终达到一种更高境界的“有待”。庄子对“逍遥”的追求,是后人难以企及到的,因此从“以世间为出世间”的思想入手,才能更好地理解“逍遥游”的思想。

“有待”在庄子思想中并未对其有个人主观上的判断,更多的是“有待”之人或物的描绘,因此不能以好坏来判断“有待”,而应该对“有待”之物来进行一个判断。世间万物因其天性上的不同,体悟也有所不同,如若以己见去看待万事万物则会被困于己身之中,困于所待之物之中,这种行为是“有待”的束缚,而对万物有一定的了解,以自然的眼光看待万物,则是一个归返自然、趋向“无待”的过程。在“有待”之中,摒弃自身的观点看法,顺从事物的本性,以他物观他物,自身则不会被他物所累。

然而完全抽离自身来面对世间是很难做到的,因此“无待”并不能简单理解为“无所待”,从形上的精神境界来看,“无所待”是极为崇高的追求,但从现实来看,仍需要依存于外物。但是此种依存不是被外物所牵连,而是老子所言的:“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4],即依存于外物却不为外物所干扰,以“有待”为“无待”。人与世间万物存在的关系并非是各自独立或者从属关系的,世间万物皆有其天性,不能因人的所作所为而将万物的生长归属于人的作用,人对世间万物并无存有的权力,应当使万物归于自然,这也是人顺从天性自然的一种方式。

庄子所追求的是崇高的精神境界,而达到此种境界的路径却不是单一的,同时精神境界的追求离不开现实中人的工夫修养。“有待”与“无待”之间的路径是一种互相作用的两条线,彼此以一种微妙的关系影响着,使得人能够不断提升自身的修养,不断对事物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不断提高其精神境界。由此可见,庄子的“逍遥”思想并非是游戏世间的态度,而是以一种极为崇高的自由精神观照着现实社会。

随着时代的发展,精神上的自由越来越离不开个人的行为修养,“逍遥游”的精神境界也成为了后人难以到达的理想境界。在当今时代,即便无法到达“逍遥”的境界,其仍是不断激励我们前行的理想目标。

时代的进步使得人所“有待”的事物更多了,同时达到“无待”境界就更为艰难了。在当下的社会发展中即便我们无法到达“逍遥游”的精神境界,我们依旧可以以“有待”为“无待”,以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游”于世间,做到“以世间为出世间”。这种行为对我们自身有着较高的要求,是对精神境界和自身修养的结合发展,在世间唯有以充足的知识装备自己,对事物有着更多的了解,才能做到“游刃有余”,但这并不是一种“逍遥游”的境界,而是当下与时代相妥协的一种现实意义上的加有约束的“逍遥”,其如同宋荣子、列子等人那样,即使仍有所待,却也能不干涉万事万物,不被万事万物所累。

庄子在《逍遥游》篇中以“瓠”“不龟手之药”“樗”和“斄牛”为喻,讲明了对不同事物的运用能有着不同的效用。人对事物的认知与思考,影响着其对事物的运用,在此基础上揭示了对事物持有一定“己见”的人是无法跳脱于事物之外的,是做不到“逍遥”的[5]。因此唯有对事物自身或者事物之间有着深刻理解的人,才能有着更为高远的见识,而不被事物所拘泥,从而有着认识到事物自然天性的可能性。

“逍遥游”境界下的“游刃有余”是当下我们向着自由境界前行的合理方式,是以“有待”为“无待”的思想路径。世间万物难以脱离有形之体,因此从有形之体出发,使“有待”之物在不断发展变化中获得提升,不拘泥于自我的限制,而是以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来把控个体的有形,使得精神与现实相结合,“有待”与“无待”相结合。

四、小结

庄子的“逍遥游”思想,是一种崇高的形上境界,在其时代背景下有着深刻的意义,对自由的精神追求也是后人努力的目标。本文试图从现实生活入手,分别探讨庄子“有待”与“无待”之间的思想路线,来寻找一条通往“逍遥”的路径。

世间万物皆有所待,然所待之物未有定数,从现实的“有待”出发,对“有待”之物进行一个研究,发觉事物之间的“待”并非一致。徐复观先生说:“人生之所以受压迫,不自由,乃由于自己不能支配自己,而须受外力的牵连。受外力的牵连,即会受到外力的限制甚至支配。这种牵连,称之为‘待’”[6]。这种外力的牵连,如果将其变为外部给予内部的力量,那么这种牵连则是一种动力,而“有待”则成为了对外动力的内部汲取。

“有待”至“无待”的过程,则并非简单的剥离人与外物之间联系,而是通过自身对事物天性的理解来以“自然”的方式对待万物。从此种角度观之,我们可以通过对“有待”之物的把握来到达“无待”的境界。然庄子所言的“无待”具有较高的要求,想要到达这种精神上的逍遥自由,还需实践上的不断努力。唯有通晓自然法则、万物天性的人,才能更为准确地把握事物,而想要达到此种境界,需在实践中不断割舍自身的欲求,庄子所言的“无己”“无功”“无名”即是如此,唯有将自我抽离事物之外,自我价值的实现不以外在事物而存在,不被外物而局限,方能更好地遵循自然的法则。

此种路径是以“有待”为“无待”,以“世间为出世间”,以精神上“逍遥自由”的境界感受万物,以现实中“游刃有余”的姿态行于世间。

 

参考文献

[1] 陈鼓应.庄子今译今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20.

[2] 郭象注,成玄英疏[M].北京:中华书局,2011:11.

[3] 王梦轩.在有待与无待之间——庄子逍遥义考辨[J].华夏文化.2017,(03).

[4] 陈鼓应.老子今译今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08.

[5] 张和平.“无待”新释[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05).

[6] 徐复观.中国人性史[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3:355.


文章来源:安徽省庄子研究会第六次学术交流会论文集

全站搜索
百度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