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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道家“幸福”观

来源:庄子研究会    时间:2020/10/5 16:02:00



           漫谈道家“幸福”观

 

哲学家们都承认:人生最高目的是幸福。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对于这问题也各有各的见解。有的认为积学修德是幸福,有的认为饱食暖衣是幸福,还有认为,不断折腾才是幸福……总之,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给出不同的答案。细想一下,这些答案似乎都有理,但都不全面,有的还较为负面。这此中就涉及到人们对快乐和幸福的不同认识。何为幸福?怎样做才能获得幸福?这是所有哲学都要追问的问题。

现在,无论是书本或人们的口中,大多数人都将快乐和幸福不加区别地应用,认为快乐就是幸福,使幸福一词的内涵简单化。我认为这种混用容易误导人生,不利于人们灵魂的净化、思想的升化、境界的提高。而作为人类人格的大师老子、庄子所言的快乐观,确是深入内心的持久快乐,当属幸福的范畴。他们既关注当下的现世生活,又关注生命终极意义的快乐,对于当下人们对于幸福的理解,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快乐”和“幸福”内涵。

1、快乐,即是人们在当下的活动中所获得的一种满足的体验。快乐就其时间上往往是短暂的,具有及时性;内容上有正面的,也有可能是负面的。如一个人可以因当天吃到一顿大餐而感到快乐,看一场好电影而感到快乐,也可以因为一时的赌博赢钱而感到快乐。

大作家钱钟书在论快乐中认为,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从中可看出钱钟书所讲的快乐,应是时间短暂的、难说意义的快乐。

2、幸福,是建立在快乐之上的,是人们对生活的投入而产生的持久而有意义的满足体验。现在有一句流行语:幸福就是白天有说有笑,晚上睡个好觉。这个幸福的流行语虽然偏面,但它却说出了幸福与快乐的共同点,即两者都是一种人生满足的体验。但是快乐的满足只是当下短暂的、难说意义的体验;而幸福必须是人们持久、有意义的满足体验。这种满足还必须是正面的,是自己去创造的,是物质与精神上的统一。

亚里士多德说:幸福是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塔尔宾·夏哈尔说:幸福是一种感觉,我们是跟着感觉走的,“幸福感”才是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是所有目标的最终目标。当下,人们总是把成功当幸福,实际上幸福无关财富多少,地位高低,只关人们的心态和德行。儒家、道家、佛家,都强调道德修养是培养、确立主体人格理想的方法和条件,并以此协调人际关系,都重视人间大爱和人生理想境界的追求,这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最为认可的主流幸福观。

二、道家修身幸福观。春秋时期,老子、庄子集古圣先贤之大智慧,形成了完整系统的理论,标志着道家思想正式成型。道家讲修成真人,讲人的生活应以顺从、符合本性为原则,讲人要“体道而生 ”,是个人觉悟的文化。道家的无为、无用、少欲、体道而生,其实就是强调人要顺应自然之道,而不附加更多人为的强做妄为,在体道和专注的过程中做到养身保身、游刃有余等。其早期修炼功法主要有老子倡导的守一法,以及庄子宣扬的心斋、坐忘法等

1、老子幸福在尊道贵德。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道”使万物出生,“德”使万物生长、发育、结果、成熟,这就是“玄德”,即是老子认为最深的修行之德。同时,他认为圣人无为,就具备“玄德”,用无为的态度去做事情,就叫做顺其自然。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要能攻能守,有所为有所不为。为的标准就是自然,就是规律。所以,我们要随性随缘随自然,才能在得失面前处之泰然,获得幸福。这种幸福观和有德者通过自己的痛苦与牺牲来换取他人幸福的(儒墨的圣贤)理念不同,也和庄子表现为个人精神逍遥的“独乐”不同,而是一种更大视野、更为深刻的幸福观,即老子从拯救人类的理想出发,提出了什么是人类整体意义上、最大程度上的幸福。

2、老子幸福在少欲。“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老子反对过分的享受,强调多欲的害处,提倡无欲、寡欲。要知足知止,满足现状,不要有更多的企求。

老子曰: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即痛苦源于欲望的放纵,欲望过盛,心头贪念越多,羁绊越重,痛苦和烦恼也就越多。既然生活不完美是常态,面对种种遗憾和缺陷,我们正确的心态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心态其实就是权衡利弊,知其取舍,懂得所谓的生活真谛就是人生最重要的精髓所在。

老子曰:知足者富。知道满足的人,才是富有的人。明朝胡九韶每天早上都要到门口焚香,感谢上天赐给他一天的清福。妻子笑话他说:“我们一天三餐都是菜粥,怎么谈得上是清福?”胡九韶说:“我很庆幸生在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兵祸。又庆幸我们全家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不至于挨饿受冻。第三庆幸的是家里床上没有病人,监狱中没有囚犯,这不是清福是甚么?人生,没有不幸福,只有不知足,懂得知足的人才有幸福可言。

    3、老子幸福在宠辱不惊。老子说: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老子对名誉地位带给人心灵的异化特别警惕。因为,人的快乐与烦恼,往往来自心理预期的变化。老子说,得到荣誉、遭受耻辱使人受惊,好象重病缠身一样。什么叫做得到荣誉、遭受耻辱使人受惊呢?得到荣誉就是受到提拔、抬举,使人向上;遭受耻辱就是蒙受压抑、打击,使人向下。荣誉和耻辱无论来或去都使人心神不定,这就叫:“宠辱若惊”。什么叫好象重病缠身一样呢?我之所以有灾难、祸患、疾病,正是因为我过分重视自身,很在乎利益得失;如果我不注重自身得失,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哪有什么病痛灾患呢?认识到这一点很珍贵,把自己全身心地贡献给天下,你才有资格被寄以天下重任;是啊,只有把全身心贡献出来为天下服务,你才能接受上天托付的治理天下的重任。老子在这段话中,告诉我们,幸福的人人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珍爱自己,真爱天下。

4、庄子幸福在无欲。庄子说: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欲望情感是伤性害德的,应当涤除。又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即是说,如果人的欲望无限膨胀,是要被撑破肚皮的。在庄子看来,功名利禄的束缚是精神的巨大负累,是导致人的心灵不能自由的重要原因。因此,人不能被外在的功名利禄所诱惑、役使,以至于丧己于物,失性于俗。庄子认为思想的贫穷才是最大的贫穷!他说:贫也,非惫也。上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庄子对自己贫穷的生活丝毫不放在心上。当魏王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贫困潦倒的时候,庄子说,其实贫穷和疲困是不同的,知识分子不能实现理想是疲困,而少吃少穿那叫贫穷,所以,贫穷和疲困是完全不同的情况。我庄子只是生不逢时而已,足见其人生的豁达和对名利的淡薄。所以,庄子告诉我们,真正的富足是精神上的富足。

庄子本人始终保持不求显赫富贵、只求精神自由的人生态度。他说:荣华富贵何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天地间真正的逍遥,就在于自己内心当中的怡然自得”。他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即一个人如果一直能保持朴实无华的本性,那么他将是这世上幸福指数最高的人,也是最完美的人。这句话也一直跟我们强调,欲望越大,烦恼越多,但是倘若你能看破这一切,做个朴实无华的人,那么你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5、庄子幸福在至乐天乐。《庄子·至乐》: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即是说俗人的所尊所乐,不仅以感官的满足为基础,以符合社会的期待为标准,而且很容易走向其反面。因此,在追求幸福时,不免患得患失,当求之不得时,便很快从得到失,从乐到苦,使身心备受折磨。同时庄子提出了“至乐、天乐”的审美愉悦境界。至乐(至乐无乐)否定了世人有限的、狭隘的、暂时的“乐”,是无情之乐,胜有情之乐。天乐(《庄子·天道》: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是一种超越了一切的恩怨,与道融为一体的极乐境界,是人生的大幸福。

庄子说: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有包容一切的大境界,才有幸福。

真正见识广博的人不与别人争辩,见识短浅的人总是脸红脖子粗地与人争吵。合于大道的思想会像火焰一样气势凌人,局限于小技的言论琐碎无方,没完没了。这是庄子告诉我们快乐的道理。快乐就是要博大的胸襟,能容所不容,忍所不忍。如刘笑敢所言:“庄子之所以为庄子,不仅在于他看到了别人所看不到的人世之苦,而且在于他能够化苦为乐,并追求另一种怡悦之乐。”

6、庄子幸福在逍遥。庄子的“逍遥”,不过一个“无”字。其追求的就是这种“无待”、“无己”的精神,认为只有绝对的虚无,才有绝对的自由,才是生命最自然的状态。

他认为宋容子和列子的出游都是有条件的,不是绝对自由。认为“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才是绝对的自由。他认为最高的旅游者没有目标,什么都不依赖,到哪里都行。这种自由既无空间,也无时间,既无动机,也无目的,一切时间约束和内心的约束都没有。这种自由顺应万物的自然属性,让灵魂脱离血肉的束缚,摆脱对物质的依赖,是无愿、无求、无善、无恶、无得、无失的。

他认为要完全回归到这种自由,一方面要通过游的方式获得,这种游要无心、无目的、随意而为。另一方面要通过心斋获得,即让自已把什么都忘掉,进入无的境界。也就是达到柳宗元所说的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的境界。同时他指出要达到这种自由还要突破知识的局限、认知的局限。他在《齐物论第二》中说: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 ,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即他认为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无是非,无价值,无确定的知识,一切都是相对的,知识是有害的。所以他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

接着,庄子讲了一个故事: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庄子·天道》)即他认为知识是无尽的,不是所有的知识都可以积累的,最精妙的东西往往是不可言传的,因此我们不要执着于知识的确定性,要学会安时而处顺,做到哀乐不能入,这样才能获得内心的和,实现生命的完美。

7、庄子幸福在专注。《庄子知北游》有一则寓言:大马之捶钩者,年八十矣,而不失豪芒。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即一个打造带钩的人,年龄八十岁了,他(制作带钩)细微处不会有遗漏。大司马问他:您有什么巧?有什么规律?老人说:在下有自己所坚持的。在下廿岁开始喜好打造带钩,对于其它事物都视而不见,不是带钩就不会仔细看的。他说明,一个人对任何事物,如果能够专注到这个程度,就没有不成功的,没有不快乐的。

《庄子·达生》中有一则抓蝉的故事。孔子去楚国,途经一片树林。林中一个驼背的老者,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在聚精会神地粘知了。老人出手又快又准,百无一失。孔子被吸引住了,连连赞叹:“您的技艺实在太高超了,是怎么练出来的呢?”老人看了看孔子,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起初,我在竹竿顶端放两个小球,手持竹竿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我继续练习,能放三个小球的时候,成功率便达到90%以上。我的练习从来没有停止过,如今能在竿顶放五个小球而不滑落,粘知了就象在地上捡东西一样简单。粘知了的时候,我的身体就象木桩一样稳,伸出的手臂就像枯树枝一动不动。虽有天地万物,在我眼中也只有知了的翅膀。此时不管你把什么放在面前,我都不会动心。做到这一点,粘知了还有什么难的呢?佝偻老人的体质不比一般人,但是由于长期专注,他在捕蝉这件事情上却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水平,他的精神是充实快乐的。可以说,幸福就是一个人专注于做好每一件事,去爱身边的人,保持一份知足常乐的心境。

庄子幸福在得意不忘形,失意不失志!庄子说: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竟。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即全世界的人都恭维我,但我也不会因此得意洋洋,全世界的人都骂我,我也不会因此悲伤沮丧。心平气和的人最强大,情绪已经不能够左右他们的意志,这样的人生自然福气满满。正如范仲淹所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生起伏如潮水,有潮起的时候,也有潮落的时候,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人生有高峰自然也有低谷,谁也无法改变。所以,在荣辱得失面前,得意不忘形,失意不失志,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才是人生的真正幸福。

    总之,从哲学上来讲,中国文化其实是乐感文化,中国的哲学家们终极一生都在追求快乐之道。儒家以建功立业为乐,道家以逍遥自在为乐,墨家以牺牲利人为乐,佛家以度己度人为乐。其中,最纯粹的还是道家的快乐之道,它追求生命的自足与圆满,追求生命的大自在,追求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大境界。说到底,道家追求的是心的逍遥。而要让心无挂碍,那就要减少欲望,从而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怀着一颗平常心来,带着一颗无牵挂的心走,大千世界,安静美好。

三、道家提升幸福的方法。

老子认为,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这是说统治者无为则百姓自我化育;统治者好静则百姓自我端正。统治者不造事生非则百姓自我富足,统治者没有贪欲则百姓自然淳朴。其中,好静、无事、无欲就是“无为”,而自化、自正、自富、自朴就是“自然”。无为才能得到自然,才能获得幸福。

庄子认为,顺乎天意是一切幸福和善的根源,顺乎人是一切痛苦和恶的根源。在《庄子》的“逍遥游”中,阐述了庄子对幸福的理解,他认为获得幸福有不同的等级。自由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即充分自由发挥我们的自然能力“德”,就可以获得一种相对的幸福。在《逍遥游》中讲了一个大鸟和小鸟的故事。大鸟能飞千万里,而小鸟只能在树间穿梭,但它们都是一样幸福的(向郭注:“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余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同时他认为万物的自然本性不同,其能力也不同,他们充分自由发挥其自然能力的时候,幸福是等同的,但这种幸福只是相对的。所以庄子在这些故事后面又讲了一个关于真正独立的人的故事,他超越有限,而与无限合一,达到“不知之知”的境界,从而享受无限而绝对的幸福。这种不知之知,就是人与万物自然本性及宇宙大道同一,就是无已、无功、无名时的境界,就是庄子以真我的状态,因应世界之变,达到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的绝对自由幸福的境界。也即达到《庄子·杂篇》所说的“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寂寞无形,变化无常,死死生生,与天地并存,与神明同往,茫然何往,忽然何去,包罗万物,不知归属)的状态。

总之,道家以退为进和法自然的态度,以实现长生或精神自由的人生理想,是为了要追求一种理想的社会,塑造人们高尚的内心世界。其人生论、幸福观对民族精神生成、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作者简介:孟祥运:撮镇镇副主任科员、记者站站长

文章来源:安徽省庄子研究会2018年第三次庄子学术交流会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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